齐烨睡着了。</p>
不睡他也没什么鸟用，办事的都是下面的小伙伴。</p>
梦中，齐烨见到了厉良玉，梦到这位身形苍老的舟师大帅，他在问，问厉良玉，闻家小小姐真的是自缢而死的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要揭发闻家，如果是，为什么要屠了闻家满门。</p>
梦中，厉良玉只是站在黑暗之中一言不发，如同一团黑雾，比黑暗更加黑暗的黑雾。</p>
齐烨又问，你能变回来吗，从黑暗中走出来，变回那个拥抱光明，在海上乘风破浪追击着私掠船的少年人，变回那个登岛拔刀死战的小旗。</p>
一切的一切，没有答案，就算有了，也是在梦中，梦中的，总是虚幻的。</p>
眼瞅着快到午时了，齐烨被旺仔叫醒了。</p>
问了时辰，齐烨郁闷不已的钻进了马车，准备上朝。</p>
老六说了，他必须上朝，可以晚，可以迟到，但是必须上朝。</p>
马车中，旺仔将事情的最新进展说了一通。</p>
番馆的瀛贼，没动静。</p>
其他外国使团，也没动静。</p>
科考，依旧顺利，今天最后一日，已有不少考生的亲族赶去了南庄，京卫调出一支大营站在官道两侧。</p>
陈幽去找了周宝，带着司卫继续监视瀛贼使团。</p>
这些是没进展的，有进展的是魏岚的确有同党，有漏网之鱼。</p>
漏网之鱼在瀛贼使团中，结果还是个汉人，名义上是使节之一，东海那边来的，厉良玉的亲随之一。</p>
齐烨又开始叹气了。</p>
东海，是他日夜挂念之地。</p>
让一个男人心心念念，要么，是至爱之人，要么，是至恨之仇。</p>
齐烨想去东海，但不是现在。</p>
他准备好了，他早就准备好了，日升月落，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p>
可国朝根本没准备好，坊间百姓没准备好，士林读书人没准备好，各营军伍没准备好，连朝廷和宫中都没准备好。</p>
别说准备了，连势都没造起来，现在，并非是和瀛贼宣战的时刻，早的很。</p>
本就没准备好，又出了厉良玉这档子事。</p>
一旦厉良玉真的造反了，唯一得利的只有瀛贼，大康朝更无准备可言了。</p>
强忍着睡意入了宫，来到大殿外，齐烨迷迷瞪瞪的就那么走了进去。</p>
门口禁卫还挺逗，提前走了进去大喊一声：“抱刀司大统领齐将军请奏参朝。”</p>
禁卫喊的时候，齐烨正好往大殿柱子后面躲，所有人都看了过去。</p>
老六面无表情，群臣面色各异。</p>
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的，都是老臣，众臣，看了眼齐烨，心里没什么波澜，知道齐烨肯定忙活了一宿。</p>
不少老臣心里还怪心疼的，又要科考，又要查案，还要来上朝，老六这是拿齐烨当铁人使唤了。</p>
品级低的，不知道昨夜发生什么事的，更敬畏了，这他娘的不就是权臣吗，上朝都快结束了才过来，和进自家似的往大殿柱后面一靠，还搁那打哈欠，君臣就和没看见似的。</p>
什么叫做大人物，大人物必须演技好。</p>
就如同现在，明明东海那边要反天了，知情的君臣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唠什么唠什么，赟乘泰还和熊思贤吵了几句嘴，因为厉府失火的事。</p>
熊思贤的意思是厉府好歹是大帅他家，朝廷给工部拨点钱，修一修。</p>
赟乘泰的意思谁家着火谁花钱，户部没钱，爱咋咋地。</p>
要么说都是演员呢，二人哪能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嘴，无非就是让人安心罢了，让人误以为这就是一次意外。</p>
老六大手一挥，一声“散朝”，百官离殿。</p>
所谓权力核心，根本不在朝堂上。</p>
人们都以为大事开大会，小事开小会，没事不开会。</p>
实际上是没事开大会，小事不开会，大事才开小会。</p>
肃穆的朝堂，百官两侧站着，天子端坐龙椅，谈论的是家国大事。</p>
真正决定家国大事，其实就是一个小房子，小桌子，小凳子，几杯茶，大家和和气气乐乐呵呵，气氛愉快又轻松的就定下了。</p>
决定大事的，总是那几个人，那屈指可数的几个人，所谓的大会小会，其实就是通知，所谓的争论不休，所谓的你来我往，所谓的辩论，屈指可数那几个人心照不宣的演戏罢了，最终结果，总是不会偏离早就定下的结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