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这双玉似的手还会扎伞,想来受了不少苦吧?虽然北地暑气稍减,但枯坐一天也是难捱,但你若喜欢,我也不再多说,本想寄些手膏冻疮膏给你,却怕你不收,再三年不写一封信,倒是连银票也不敢塞了。若是手伤,还是要买些药膏来抹。”</p>
姜翎应该是想着挽然不会自觉去买手膏一类的,才会啰嗦这许多。</p>
挽然抿唇,看着信纸,耳尖悄然红了。</p>
他自觉买了,还是在夏日时便买了且认真抹了的。</p>
“怪不得上次回来何大夫说你身子硬朗许多,怕是总去帮忙秋收,既然有助于锻炼身体,只要不受伤,随你吧。想来虽然辛苦,但应该会很开怀。”</p>
挽然嘴角扬了扬,翻过下一页信纸。</p>
“这舞坊坊主确实是个懂得欣赏之人,虽然我没亲眼看见,但已经能想到你在台上跳舞而底下人们痴迷欢呼之景来了。能得到百姓的喜爱,真替你高兴。”</p>
“上次回京才拉着你给我们跳了一曲舞,他们却能看三曲,真真是不公平。等你从北地回来,想着舞技更有进益,融合了北地的舞姿,必得再抓着你跳上三天三夜。”</p>
挽然忍俊不禁,姜翎虽然是如此说,却也不会真抓着他跳舞,上次刚跳完那一曲,还是她说着让他赶紧歇着去,不愿他太过辛劳。</p>
这“三天三夜”一说怕也是打趣他的。</p>
“上次你带回的画作都放在无柳街,你若是不愿总写信给我们,便在闲时多画些画吧,我还没去过北地,何大夫也没去过,这样回来你也可给我们讲讲。”</p>
他轻声应着,“好。”</p>
“就写到这儿吧,怕是要嫌我啰嗦了。想来这信寄过去也要好几日后,近几日京城下了雪,北地应该更是天寒地冻,小心身子,多多保重。我们一切都好,不必挂念。你与阿水互相照应,万事顺遂,康健平安。”</p>
落款是“姜翎”。</p>
姜翎足足写了三页信纸,字迹工整,俊逸洒脱,在他手心里,感觉沉甸甸的。</p>
对于他说的事,她每一件都有回应。</p>
挽然仿佛能够透过信纸听到她的唠叨,心内流进一股暖流,直觉得浑身舒展温暖。</p>
他又细细看了一遍才收好。</p>
上天垂怜,让他收到了这样美好的年节礼物,所许的“收到回信”的心愿达成,挽然觉得心被烫了一下。</p>
又看过何大夫的信,只一页纸,十分简短,也都是关心的话。</p>
他转头望向窗外,雪花又扑簌簌落下来。</p>
垂眸一瞬,便起身铺了纸,阿水自觉过来磨墨。</p>
“公子要做什么?”</p>
“画画。”</p>
姜翎提到的那些画是他在南方游历时画的。</p>
江南烟雨行舟,绿柳成荫,湖水潋滟,那样美好的景色,他很想让她看看。</p>
所以提笔画下,他画技不算高超,尽力而已,惟愿能画出三分景色来。</p>
铺于桌上,姜翎、何大夫、景安和小甲几人皆围过来,他便指着画一一讲给他们听。</p>
瞧见她听得津津有味,也算没有枉费此遭。</p>
窗外飘着飞雪,屋内温暖如春,阿水安静的看他作画,一时间只有笔在纸上走过的沙沙声。</p>
阿水瞧着挽然认真的眉眼,不在跳舞的时候,他的这双狐狸眼少了魅惑,多了清冷,真如谪仙般的公子。</p>
看着看着,他走了神。</p>
阿水之前总是想,公子是心悦小姐的吗?</p>
他不敢问,但心里觉得是。</p>
照他来看,公子心里只有小姐一个人,如果这都不是喜欢的话,那什么叫喜欢呢?</p>
可是后来他跟着公子,走南闯北的过,一次次瞧着公子望向小姐的眼神。</p>
那样温柔,那样如水一般的清澈见底。</p>
他就觉得自己猜错了。</p>
为何一定要是喜欢呢?</p>
分明公子与小姐是生死之交的挚友,她为他解毒,救他于危难,从不在乎他是谁,之前做过什么,真心实意的与他交朋友。</p>
这些,放在谁身上,都会把她放在心里很高的位置吧。</p>
说是喜欢,仿佛太轻了。</p>
他也从未看过公子因为小姐和小公爷成亲生子而难过神伤,他看到的,永远都是公子眼里的祝愿与关心。</p>
他不必问,却也知道,虽然公子看着清冷,话语很少,但其实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p>
他对小姐......应该是当作了家人来看待吧。</p>
或许比家人还要再重要一些。</p>
但总之,公子心里第一位的,一定是小姐。</p>
如今可能也有何大夫,有小公爷,也有他和小甲他们,慢慢的可能会越来越多。</p>
心里总要装着人的,否则不是太孤单了吗?</p>
纸张哗啦声响起,阿水回了神。</p>
低眸去瞧,看见纸上已经画了一幅冬日飞雪图。</p>
“公子画的真好。”他笑着夸道。</p>
挽然写下落款,拿起画来仔细瞧了几眼,眉目舒展,“勉强算是能看。”</p>
“公子对自己要求太严苛了。”阿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今早我去取信的时候,听见邻居说再北边的伊县有许多会画画的人,甚至有的一整个村子都是画师呢。”</p>
挽然抬眸,思忖片刻,“伊县......”</p>
阿水瞧出来他的想法,便笑着接话道:“是,伊县离咱们这儿不算远,要再靠北边一些,若是乘马车的话,一天一夜也就到了。”</p>
手中的画成形,墨迹已干,挽然仔细卷好,轻声道:“那便去伊县吧。”</p>
“学画画去吗?”阿水笑问。</p>
挽然轻笑一声,“学画去。”</p>
雪停之后两人便启程,往北走。</p>
阿水赶着车,往南瞧了一眼,问了一句:“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啊?”</p>
挽然手里还拿着那三页沉甸甸的信纸,眼眸含笑,“等秋日吧,入冬前回去,这里的冬天还是太冷了。”</p>
“是呢,还是无柳街的小院儿暖和,叫人喜欢。”阿水就笑了。</p>
挽然撩起帘子,也坐到车沿上,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不知怎的,心胸开阔,十分畅快。</p>
“嗯,还是无柳街好。”他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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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