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万道剑芒盘旋,白衣人的目光沉凝如水,略略抬起的右手,终究停住了,口中叹道:“杀了你,于情不合,但属于我太咸一脉的东西,终究要拿回来,你身体中的一股力量,很有意思,我需要些时间去破解,不会需要多少时间!”</p>
话音未落,哀乐之音大作,空中雪片般的一枚枚纸钱,变得越来越大,遮天蔽日。</p>
密密的哭丧棒如同毒刺一般从天梯两侧围拢过来,它们不止为了杀人,还为了诛心。</p>
一份份植根于内心的记忆,裹卷起血脉中的力量,突破了身体束缚,长成为一根高高的血色战旗,飘洒着血雨,战旗表面,出现无数张血肉模糊的面孔,那是曾经殉国的无尽太咸一族的英灵,他们咬牙切齿,圆睁双眸,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p>
一面血色战旗,牢牢定住白衣人的心神。</p>
白衣人的身体晃了晃,体内生气似被抽空,摇摇欲坠,他缓缓转过身体,看向尸山上方,再度看到了婴尸的一双恶毒的眸子,进而穿透了无尽的黑暗,看到了潜伏在背后的那个始作俑的阴影,冷冷道:“孔照,你若以为,凭借重重魔境,凭借区区一座尸山,便能击败我叶冥苏,那是做梦!洗干净脖子,等我去找你!”</p>
紧跟着,白衣人的语气变了,口中开始念诵,古老的咒言,在不可思议之中,化作一道剑光,沉入大地深处,沉入一条沉睡已久的深深地脉之中。</p>
轰隆一震,古老地脉气息,仿佛焕发了青春,快速苏醒,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扭动躯壳,撼动了九重魔境,撼动了那座巍然屹立的约萨神殿,撼动了一片颓败的近边死山。</p>
地表世界,整个锡蓝古城,便如爆发了一场全方位的地震,无数楼阁殿宇恍若纸糊一般,倾塌下来,死者无算,生者仓皇奔走。</p>
便连那座高高在上,镇压一城的魔顶大殿,也崩塌了一角,落下的飞檐,将下方一个高大暗卫,死死钉在了大地上。</p>
魔殿不住摇晃,高高的宝座上,魔帝缓缓睁开眼睛,眸光中浮现一缕莫测神情。</p>
第八层魔境,尸山之上,白衣人闭上了一双秋水般的眼睛,与此同时,那一根根漫山遍野的哭丧棒,如遭霜打,萎缩凋零,如同秋日败草,失去了精气神。</p>
硕大婴尸张大了嘴巴,神色中分明出现了惶恐,它拼命想要扭转身体,向上逃走。</p>
只可惜,它的命运,注定被锁死在这座尸山之上,而顶端那座高大牌楼,便是锁眼。</p>
说时迟,一道规则杀伤,撕裂了大地,撕开了整座尸山,也撕裂了上方那片封印的云天。</p>
婴尸张大了嘴巴,眼眸中溢出了两行漆黑的血泪。</p>
下一刻,他的肥硕污浊的身体,无声裂开,无尽黑气缭绕升腾,轰然崩溃,化作了乌有。</p>
零星的纸钱犹自在空中飘飞,一声凄厉的哭泣声自怨山背后传来,雾气升腾之中,就见一个开膛破肚的女尸形象出现了,一身褴褛,在风中无力飘飞,她眼眶空洞,脸颊上血泪模糊,鲜血泉涌的口中,少时开出一朵艳丽到极点的花儿,此花名谓彼岸,旨在超度亡魂。</p>
女尸嗓音嘶哑,口中模糊呓语道:“怨者来,恨不消,黄泉道,不回首,黑夜大葬,怨气成冢,和吾同归!”</p>
骨肉腐烂的双手,于声嘶力竭中,死命挥舞,而一种难以道明的火焰,顷刻间,点燃了整座尸山,也同时波及到了白衣人的身上。</p>
火苗着体,便如万虫噬身,由内到外,一刻不停,其中痛苦,难以尽言。</p>
“这是我亏欠之罪,应得之苦!一路行来,便如炼狱,叶冥苏,到此,你也该醒了,你还有未尽的使命,未雪的深仇,这区区一座荒山冤冢,岂是你的埋骨之地!”</p>
说话间,白衣人眸子一翻,看向上天,道:“我这久埋的一剑,名谓叩天,人世压抑既久,太多痛苦,无处慰藉,那大地深处被镇压既久的一道地脉意志,想必也是如此,于此,经我宣泄,也是缘至!”</p>
他一路走来,早就发现那一道被封印的力量,他保留至今,乃是作为一张最后的底牌。</p>
“一剑三式,起剑,名谓动地之悲,这第二式么,乃是对逝者的悼亡!”</p>
吟诵之中,白衣人的一身气势,再度改变,一道剑光,自大地之中斩出,穿透了白衣人的身体,也同时穿透了整座尸山,当然包括那个被无尽怨气凝聚成的女尸。</p>
鲜血喷沃长空,一面残破战旗迎风招展。</p>
白衣人眸中模糊,口中喃喃:“我以我血,献祭远祖,无尽英灵,叶冥苏继位,沉迷剑道,荒废国政,是为不消,穷途末路,唯一能拿出的,便是这一剑,我在此盟誓,太咸剑道,永不旁落,我将带着它,带着你们的期望,一路飞升,只为——叩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