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被撤了下去,换成了清茶。
一众女眷见这架势,便知道要议事了,纷纷行礼退下。宁王附在宁安耳边道,“你回无妄宫去,事了我们便回府。”
宁安点头,跟着荣王妃离开。
待她们走后,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也全部都退出了殿外,门窗在她们身后缓缓关闭。
“妹妹,别走了,我们一起去御花园中走走吧。”
宁安正要转身回无妄宫,便被荣王妃拉住了。她不容她拒绝,直接便将她拉到了皇后身边。宁安无奈,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去御花园消食。
御花园很大,不过几转,过了几个抄手长廊,宁安便分不清道路了。只见前面有一个池塘,池广树茂,临水桥台形体不一、高低错落,主次分明。西部水池呈曲尺形,其特点为台馆分峙,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别有情趣,装饰华丽精美。西边还有一个小水池,呈曲尺形,中亘积水,浚治成池,望若湖泊。
池塘之上,有一凉亭,凉亭之中,一方圆桌,四个石凳。
皇后走进凉亭,很自然的坐到了主位上。太子妃紧跟其后,坐在了皇后身边,明王妃浅笑着,在皇后右手边坐下。宁安看了看最后一个位置,悄悄放慢脚步,落于后。本想看看最后一个位置是荣王妃坐还是启王妃坐,却没想到徐芙蓉直接走过她们三人,十分自然的在皇后对面坐了下来。
宁安挑眉,看了一眼荣王妃。荣王妃察觉到她的视线,浅浅一笑,旋即微微摇首,以眼神示意宁安跟着她。
自魏文帝曹丕始建九品中正,门第观念便开始根深蒂固。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士族要相护拉拢,所以婚嫁就讲究门当户对,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寒门对寒门。人人都是虚伪、迂腐、懦弱的。
唐宋时期屡次改制,削减了士族的权力,重视科举,选拔人才。可士族能成为士族,并非是单单因为姓氏,而是因为有千百年来的沉淀,一朝一代的交叠,都未曾大动大摇的地位。
本朝有五姓七望之说,陇西李氏、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皆是头灯的高门大户,若是有人娶了这五姓之妻,便是极其荣耀的事情。稍逊的是弘农杨氏、京兆韦氏、京兆杜氏、河东柳氏、河东裴氏、兰陵萧氏、琅玡王氏。除此之外,还有元氏、长孙氏、宇文氏、独孤氏、高氏、陆氏等。
徐芙蓉与皇后一脉,也算是薛姓人,自然可以坐。明王妃是王氏嫡女,太子妃是礼部侍郎之女,自然也可以坐。至于她们三个,荣王妃不过是司天监提点的长女,连个嫡字都不占,身份不够,自然是坐不得的。启王妃姓高,算起来也算是五姓七望之中了,但因为是出自偏枝,身份也不够显赫,自然也是不够的。
至于宁安——夏侯一门虽然各个忠君爱国,但倒底是一心辅佐着皇上的,又太过于忠君、固执,一直不被五姓七望所接受,受了排挤,自然便也是没有身份,也是坐不得的。
坐着的四人,闲话家常。石桌上放了青瓷茶碗,是莲花盏,垫以荷叶茶托子。
热水提上,徐芙蓉站起身,亲自泡茶。“所谓‘头交水,二交茶’,茶叶细嫩条索紧结,茶汁是一时不易渗出的,莽撞无味。第二交,方恰到好处。”她将泡好的茶给皇后。
皇后端着茶,先轻闻,而后轻抿一口,赞扬的看了徐芙蓉一眼。徐芙蓉坐下,微微转头,看着宁安。“宁王妃可喜欢饮茶?”
宁安点头,“白水无味,总要加些茶叶,不过喝的不讲究,都是乱喝。”茶饮多了牙上会生牙渍,所以她饮茶时,总喜欢加些干花瓣。夏日是荷花荷叶,秋日是菊花桂花,冬日是柚子腊梅,春日油菜梨花。她并非风雅之人,对于茶,不过了解一二。喝茶,一不品味,二非喜爱,只是在淡而无味的水中加点趣儿。
徐芙蓉笑道,“王妃可知道,宁王最爱饮茶。”
宁安摇头浅笑,“不知。”上一世,她与宁王并不熟,后来到了下面,他们无须饮水饮食,茶也甚少。月老洞春感司院中倒是种了一株茶树,不过他一贯不喜春感司掌事,自然也就不会去找他讨茶。
徐芙蓉又道,“茶之为用,味至寒,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支烦、百节不舒,聊四五,与醒胡、甘露抗衡也。”
“可是茶饮多了,牙齿褐黄,生茶渍,倒是不够体面了。”宁安看着徐芙蓉轻笑道,“徐姑娘还未曾婚嫁,自然是不知道的。男女相处,夫妻之间,难免亲近,面面相挨着,口口相触,若是一笑,一口黄牙,岂不是平白坏了气氛。”她眨眨眼,“听闻姑娘出生之时,满室飘香,我以为,姑娘还是该多注重这些。”
她好歹也算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了,徐芙蓉这点小心思她岂会看不出来。从宁王昨日入宫,她的眼睛就要长在宁王身上了。她不明白,一个大家族出生的姑娘,自幼便知晓门第根深蒂固,虽并非长子嫡孙,也是颇受宠爱的,怎么就一门心思想要去当人的姨娘。
徐芙蓉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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