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三十六郡,郡辖县,施行郡县二级制,郡设郡守、郡尉、监御史,分掌政、军、监察,郡守为长官。万人以上的大县置令,不足万人的县置长。另设县尉,掌刑狱;设县丞,为次官。“这一区的郡守叫辛茂,能力一般无建树,官场生涯就是熬资历上来的,最大的可取之处便是老实厚道,最可恨之处也是老实厚道。”他如今六十二岁,老实了这么多年,老实便成了懦弱。“为人处事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根本做不了任何事。”如此在他管辖之下的县官,又会有多大的建树能力呢?“便是没有看到他,我也能够猜到他做了什么事。”洪灾来临之时,他定不敢隐瞒,定是如实上报的。然后便是装晕称病,一切交给下面,凡是要他决断,便是头疼,要么就是晕厥躲过。“郡守都不作为,又怎么指望下面的人作为。”</p>
宁王轻呵一声,“其实,他们都跑了,倒也好了,至少不会在此种情况下折腾百姓。”</p>
“熬过去就好了,天气总会回暖。”</p>
“熬过这一冬,世间万物尚需积蓄精力。”可这里哪里还有精力能够积蓄。“这一冬,不知要冻死多少生灵。”</p>
“秋冬本就是肃杀的季节,生灵死亡在所难免。”她想要安慰他,言语出口后却又觉得不妥。“这里的秋冬,实非天灾,而是人祸。”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p>
“小安,你见过流民吗?”那么多人,干瘦衰败,衣衫褴褛,黑压压望不到边。半大的孩子连双鞋都没有,为争一小块饼子大打出手,饼子掉在泥里,抓起来就往嘴里塞。根本不像人。“你不要看一个小小的县官,私圈民地,侵占税收,百姓事不敢违抗的,若违抗了,直接一棍子打死,谁还敢违抗?”</p>
邵、永、桂、阳、衡、郴、潭、汀等十三个州军,十个是太子那边的,三个是皇上亲控,可天高皇帝远,谁又知道他们是否还忠于皇帝一人。</p>
“小安,我明天要同乔稽他们去其他县看一看,你同嬷嬷们就留在这里。”最外围的长溪县都是这样,下游的云孟、赤水、莲城、香山又会是怎么样呢?“暗卫留给你,袁大夫、伍德也会留下。”</p>
宁王轻轻摸着她的脸,“只是看一看,最多三日,我一定归来。”他们骑马去,快马加鞭,看过便回来,三日虽然有些紧,但只要路上没有其他事,是能赶回来的。</p>
“前路不知道怎么样,你最近也不太舒服。”他们离京一个半月了,一路上走走玩玩,先是去了一趟江南,见了江南水乡,去了太湖、断桥,而后才来的西麓山区。前一个月还好,进入罗霄山中断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她胃口差了许多,脸色也不好,却一直强忍着。“有些后悔带你出来了。”聊到了他们不会好好赈灾,却不想会是这种情况。</p>
“我没那么娇气。”以前在夏候府上时,箫姨娘那么磋磨她,她都好好的。现在有吃有喝的,更不会有什么了。</p>
宁王在她脸上亲啄了一下,“不早了,睡吧。”</p>
第二天一大早,宁王就走了,他将皇上御赐长宁剑留给了她。此箭,上可斩昏君,下可杀佞臣。</p>
宁安胃里泛酸,拒绝了许嬷嬷送来的清粥后,吩咐阿朱与伍德去县中看看,看看还有那些铺子,还有多少人。“若是有人卖米面,你们就买下来。”她的心中总是不安。</p>
许嬷嬷见她这样,悄悄算了算时间,然后出门把在前厅同老板闲聊的袁大夫提了上来。</p>
袁大夫不明所以,但还是摸上了宁安的手腕。宁安苦笑不得,“嬷嬷,我没事的。”</p>
袁大夫细细的号脉,先是一喜,随后又严肃了面容。许嬷嬷急问,“王……夫人可是有孕了?”一路虽然玩乐了,却也劳累。特别是进入西麓山区,他们所有人都被城县遭遇洪灾后的惨状震惊——灰蒙蒙的浑水上漂着乌七八糟的东西,碎木头破门板,还有死去的牲畜,恶臭扑鼻,路边、河道上一扇扇草席里卷着无法入土的人。“夫人上次癸水还是在王府时,都怪我,这些日子也将这事忘了。”</p>
袁大夫看向许嬷嬷,“有孕了。”他又看向宁安,“夫人可知道。”</p>
宁安羞涩一笑,摸了摸小腹,“觉得可能是有孕了,但也不确定。”</p>
“三个月了。”袁大夫面色严肃,“爷可知道?”</p>
宁安摇头,“我还没告诉他。”她也是出了江南,才想起当月的癸水没来,原是想私下问问袁大夫的,还没来得及问,便看到了一路的惨状。王爷一心想着洪灾赈灾流民的事情,她怕乱了他的心神,也怕他担心,就没说。</p>
袁大夫皱眉,“长溪县受灾严重,缺医少药的,只怕一个县也凑不齐一副安胎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