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郁文面色有些白,但还算是镇定。“两日后便走了,也不知家中能不能安排好侍女。”若是不能,她便只能带画儿走了。可画儿并非她王氏一门的侍女,她手中又无她的卖身契,用起来总归是不放心。</p>
她握着赵嬷嬷的手,看着她,“嬷嬷,你同我一起去吧。”</p>
赵嬷嬷毫不犹豫地点头,“只要侧妃需要奴婢,奴婢定是会跟着侧妃的。”她看着王郁文,轻叹了一声,“奴婢看着侧妃长大的,若是让侧妃自己去了,奴婢又如何能放心。”</p>
王郁文眉头微微蹙起,“只怕孙姑姑不乐意。”</p>
赵嬷嬷道,“她不乐意便不乐意吧。此一去,道路多舛,也不知会发生什么,她跟着你去奴婢也不放心。”她在暗示王郁文,她是夫人身边的人,她亲生母亲的侍女,对她自然会比家族中派来的人更让人放心。</p>
王郁文点点头,看着她长大的赵嬷嬷怎么会害她呢?反倒是家族中派来的孙姑姑,只会让她忍让,让她顺服,让她安分守己。</p>
孙姑姑刚出小院便被人拦住了,她被带到了宁安面前。宁安看着她,侍弄着一枝牡丹,柔缓道,“王爷离开京城前,王府任何消息都不能送出去。”</p>
孙姑姑跪在她面前,低着头。宁安将小巧的剪子放下,“你又何必帮着她呢,她并不信你。”若是信了,也不至于赶走两个庶妹,在秋狝场用淫药,落得这个下场。</p>
“奴婢不明白王妃说什么。”</p>
宁安撑起下巴,笑看着她。“你知道的。王公送出了嫡出孙女,又怎会不希望他好呢?”正是希望这个嫡亲孙女起作用,这才会派了她来伺候。谁知这位王侧妃蠢的很,好坏不分。</p>
孙姑姑道,“王妃想多了,赵嬷嬷是伺候在夫人身边的人,怎会害侧妃呢?”</p>
宁安淡淡一笑,“你为何要说赵嬷嬷害王侧妃呢?”</p>
孙姑姑不语,宁安继续道,“王公知道赵嬷嬷会对王侧妃不利,所以派了你来。王家的孙女,想要得到王家的帮扶,便不能是蠢的。”而王郁文显然是蠢的。若是她不蠢,便能想明白,赵嬷嬷虽然句句是在帮她,却次次都将她推入两难境地。孙姑姑虽然要求她守规矩,不争不抢,却是教她如何能够站稳脚步。</p>
侧妃也是妾室,一个妾室若想在府中站稳脚步,被与王妃深厚的王爷多看一眼,不被王妃苛待,便要守规矩,安分守己,不争不抢。</p>
她是王氏嫡孙女,便该端好了自己的身份。亦该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p>
孙姑姑抬起头看着她,“王妃是想拉拢奴婢吗?”</p>
宁安笑,“我拉拢你做什么。”她身边伺候的人那么多,忠心耿耿的人也不少。“我们离开后,便会放你离开,这两日,便委屈孙姑姑了。”她是断断不会让孙姑姑跟着王郁文去的,所以为了防止王郁文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这几日她会控制住孙姑姑。</p>
孙姑姑问她,“为什么?”</p>
宁安淡淡一笑,“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也不喜欢一心同我争王爷的人。”</p>
琴儿问史涵,“侧妃,此事我们要告诉老爷他们吗?”</p>
史涵摇了摇头,“两日后便离开了,今日才同我们说,显然是不想让消息透去了。”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说。“咱们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带些衣服就是了。”她看着琴儿,“你妹妹……”她欲言又止。</p>
她知道王郁文借给了她银子,让她赎回了妹妹,她也知道她妹妹对王郁文感恩戴德,每日勤快的去伺候她。她见府中什么都没说,便也没有说什么。她摸不准王府,更摸不清王爷、王妃的想法,便什么都不敢说,更不敢动手脚。</p>
琴儿微愣,随即笑了笑。“画儿去王侧妃身边伺候了,王侧妃说会将她留下。”做奴婢不好,日日劳累,端着种种心思,还得看主子脸色。可画儿这样,又能去哪儿呢?回家怕被二次卖掉,不回家,便只能跟在她身边。这样无名无份,又能跟多久,不如让她去伺候王侧妃。</p>
史涵点点头,她心中对琴儿的妹妹一事有愧,可她又能怎么办,她没有银子,也没有关系。</p>
离京那一日,天不亮他们便出城了。早朝时,摄政王不在,待有人问起,皇上才淡淡道,“摄政王狂妄自大,朕已经将他发配去两浙巡查去了,非诏不得归。”</p>
那一刻,有人惊讶,有人欢喜。</p>
宁安打开车窗,看着逐渐远去的城墙。红日高挂,不动声色,发出一片浓紫深黄的辉芒。城墙的脸,亦由灰亮渐渐涨红,平定、牢固、睥睨天下。</p>
宁王将她拉过,关上了窗户。“有什么好看的。”他将宁安抱在怀中,“困吗?若是困了便睡会儿。”</p>
宁安靠在他怀中,“希望我们回来之时,京中能如你所愿。”</p>
皇上站在宫中高台之上,看着整个京城。“宁儿他们该出城了吧。”</p>
秦长松点头,“天不亮就走了。”</p>
皇上转身,伸手拍了拍秦长松的肩膀,“再给朕三年,三年后,定为秦相一门平反。”</p>
秦长松眼中微热,拱手道,“微臣明白,祖父被冤,一门被害,并非一人所为,想要将他们拔出,并非一朝一夕。微臣忍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微臣有的是耐心。”</p>
白墙红柱,赭黄斗拱,黑灰瓦片,绿琉璃屋脊,庄重而典雅。</p>
若无其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