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齐行度浑浑噩噩回了将军府，本要去寻父亲商讨今日在外所闻之事，路过蘅缇院，不免鬼使神差的停了脚步。</p>

院内烛火微微，偶有低语传来，好似如从前薛扶泠还在的时候。</p>

她今日同他说的话很少，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得出薛扶泠早已经放下齐家和他了。</p>

唯一提及的与齐家有关的人，她好似只担心邵惜兰一个，任何人都不再关心。</p>

可是，人都是这样，得到时不珍惜，失去了却怀念。</p>

恍然推开院门，本以为会枯黄一片的院落，竟离奇的和往年一样景象，这令齐行度有些吃惊。</p>

院中不知何时种上了三五棵红梅树，原先薛扶泠所钟爱的海棠却不知去了何处。</p>

齐行度眉头紧皱面上闪过一丝怒意，遂询问身旁跟着的秦山。</p>

“这院子不是说过不要任何人进去么，原先的海棠树去哪了？”</p>

“……小的也不知道。”</p>

二人话音刚落，便看见一身白衣的顾轻虞正捧着一束红梅和雯樱从后院出来。</p>

见到好些日子未见的人，顾轻虞一时有些恍惚，但还是立即换上一副灿烂笑颜迎上前，亲昵无间的要挽住齐行度的胳膊。</p>

“度哥哥来了，快进门，妾正好采了一束红梅，你瞧瞧多俊秀的梅花。”</p>

昔年与那人初成亲，那人也兴致高昂的将一束红梅举到他面前问好不好看之类的话……</p>

如今红梅依旧，那张脸却变了模样。</p>

齐行度暗叹一声，忽被挽住胳膊，又想起触碰他的是顾轻虞，心中久违的对她染上愧疚。</p>

“冬日怎么穿的这样单薄？”</p>

顾轻虞甜笑，“度哥哥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呢。”</p>

思忖一回，他到底还是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这院中原先的海棠树呢？”</p>

“哦，度哥哥是问这个啊。”顾轻虞面上一丝轻蔑，又转瞬即逝，往日艳丽的妆容，如今也同喜欢上了素净的衣衫一般变的素雅。</p>

“下人来报，说是海棠树长久无人打理，于两月前就已经枯死再无救治的可能了……”</p>

两月前……</p>

听见这个日子，齐行度心中又虚晃一回，那正是薛扶泠彻底离开他的日子。</p>

她人走了，亲手栽种了四年的海棠亦没有留下。</p>

“……院中的花草也是一样，还是妾专门找了花匠从新换了一批呢。”</p>

“只是从前那样品种的海棠树难寻，冬日又无别的，便移栽了红梅来，度哥哥放心，妾将这一草一木养护的很好，咱们府中再无一处风景能与这处相比。”</p>

顾轻虞边说边将怀中的红梅放进齐行度手中，脸上像是复刻般的优雅从容。</p>

齐行度心尖一紧，原先的憋闷同失落一齐涌上心头，只觉手中握紧的红梅好似一瞬间衰败了。</p>

挥手叫秦山和雯樱下去，独留他二人在院中，齐行度沉声，“你是不是知道薛扶泠已入了东宫？”</p>

“妾当然知道啊。”</p>

顾轻虞依旧笑的温婉，眼底却藏着讥讽，“妾管着中馈，当然知道。太子纳人，咱们家还送过贺礼呢。”</p>

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端庄有礼，半丝不苟。</p>

“那你为何不早点……”</p>

无视齐行度话未完，顾轻虞微微抿唇自顾，“薛三姑娘已是太子昭训，也不知咱家的礼能不能到她手中。”</p>

夜凉如水，齐行度只觉得被一桶凉水浇灌下去，刺骨寒意激的他险些喘不过气，也顺道将他心中的憋闷、恼火和不甘浇灭殆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