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p>
一片静谧，只有暴风雪呜咽。</p>
唐诗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一直牵着她，摸了摸她清冷的指节，问：“怕吗？”</p>
“怕有用吗？”她反问。</p>
唐诗笑：“不如接吻。”</p>
他解开宋辞的安全带，把她抱过来。</p>
窗外风雪肆虐，他们抵着方向盘忘情接吻。</p>
所幸暴风雪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散了。</p>
两人下了车。</p>
唐诗检查了一下越野车的损毁情况。</p>
车被改装过，很抗造，没出什么问题，唐诗当初就是看中了这点。</p>
宋辞靠在车头，双手捧着一杯热水，轻声说：“唐诗，快看，月亮降临在地球上了。”</p>
唐诗抬起头。</p>
这是他这辈子看到过的，最大最清晰的月亮。</p>
几乎占了小半边天。</p>
月光清透，照亮满地雪。</p>
唐诗抱着胳膊，跟她一同靠在车头，静静地看了半天，他突然开口：“你说，我要是在这里跟你求个婚，是不是也挺好的。”</p>
宋辞偏头笑，点点头：“我觉得可以。”</p>
“再等等吧。”他仰头看着月亮，低低呢喃。</p>
“你是觉得少了个戒指吗？我这儿有。”宋辞慢吞吞地从兜里摸出一根红色绸带，估摸着是扎头发用的，她递给他，然后伸出手，神色认真地说，“给我戴上。”</p>
唐诗接过绸带，眸光复杂，慢慢走近她。</p>
宋辞仰头看他，面上还算淡定，手却开始发抖。</p>
天呐，她刚刚那样，是不是也算求婚啊。</p>
她刚这样想。</p>
谁知下一秒，她眼睛就被绸带蒙住，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p>
“笨死了，宋蜗牛。”唐诗的声音低哑，微哽，“谁求婚用这种戒指的，傻不傻啊你。”</p>
——</p>
休整片刻，他们继续出发。</p>
宋辞自觉刚刚她是主动求婚被拒绝了，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没怎么说话。</p>
唐诗单手开车，不断地摩挲着她腕上戴着的手链，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p>
他碰到难题的时候，就喜欢摸这条手链。</p>
宋辞其实不太乐意让他摸，因为项链耳环之类的他送了一大堆，手链就这么一条。</p>
给摸坏了怎么办？</p>
她悄悄把手缩了回去。</p>
唐诗拧眉，又拉过她的手，继续摸。</p>
宋辞默默叹了口气。</p>
一路静谧，他们也终于在即将日落之前，抵达了火山喷发地。</p>
这边围了不少人，都是过来看火山喷发的。</p>
宋辞肉眼可见的，就看见了十几个黄种人，看言行举止，十有八九是中国的。</p>
远处的一座山冒着浓烟。</p>
再往前就不让汽车通行了。</p>
他们弃了车，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后开始往山上爬。</p>
爬到一半，宋辞体力不支，实在爬不动了。</p>
唐诗于是背着她，继续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p>
宋辞勾着唐诗的脖子，埋在他的颈窝，忍不住蹭了蹭。</p>
竟然真的过了六年了。</p>
宋辞有些恍惚。</p>
唐诗身上特有的柠檬气泡香依然浓烈，脊背却比以前更加宽阔硬朗，青山早已成脉，充满活力和安全感。</p>
“唐诗……”宋辞忍不住喊他。</p>
“嗯。”唐诗低声应。</p>
“唐诗。”</p>
“嗯。”</p>
“唐诗。”</p>
“嗯。”他说，“在。”</p>
……</p>
宋辞昏昏沉沉的睡去，又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醒来。</p>
远处，隔着两三个山头，火山在喷发。</p>
炽热的岩浆将皑皑白雪侵蚀覆盖。</p>
像来到了世界尽头。</p>
宋辞愣住片刻，瞳孔都微微放大。</p>
“唐诗，放我下来吧。”她轻声说。</p>
唐诗把她放下，转而牵住她的手，也抬头望去。</p>
他们站得算远，大部分人都站在他们前面几十米处，那里离火山更近，相机咔嚓声不止。</p>
远处，火山在咆哮。</p>
近处，人群在欢呼。</p>
唐诗就在这样的时刻，突然抓住了她的左手手腕，缓慢抬起。</p>
宋辞似有所感，侧眸。</p>
两人安静又平和地对视。</p>
唐诗率先扯起唇角，眼底有泪花，笑了一下。</p>
他低头，拨弄了一下宋辞手腕上的莫比乌斯环，明显很紧张，长长叹了口气，声音轻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p>
宋辞意识到什么，却又不敢置信。</p>
唐诗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手指指节摸到环上的某个暗扣，“咔哒——”一声。</p>
莫比乌斯环与玫瑰金色的链条分离。</p>
宋辞捂住嘴，眼泪在那一瞬间喷涌而出。</p>
唐诗眼睫垂下，手也发抖，摸索了半天，不知道摸到了莫比乌斯环的哪里，又是“咔哒——”一声。</p>
化为两枚戒指。</p>
一枚镶了粉钻，一枚刻了字母“S”。</p>
“戒指有点旧了，以后结婚换个新的。”唐诗拉过宋辞的手，缓缓把那枚镶有粉钻的戒指，戴入了宋辞的中指，他惯常摩挲了一下，轻声道，“尺寸好像也有点不合适了。”</p>
六年时间，真的太久了。</p>
宋辞几乎泣不成声。</p>
岩浆喷发。</p>
大地在轻颤。</p>
唐诗单膝下跪。</p>
他深深望她，声音低哑。</p>
“宋辞，我已经跟你说过无数次爱你，再说下去，好像怎么都觉得空洞。”</p>
“但我们之间，又好像只有“爱”这个字，能涵盖所有的这些，难以压抑的情感。”</p>
“我想我们以后会有一个家。”</p>
“在这个家里，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可能会有三个人，甚至四个人。”</p>
“可是无论如何，你都是最重要的那个，你是唯一的宝贝。”</p>
“他们都是亲情，只有我们是爱情。”</p>
“宋辞，我爱你。”</p>
“今天，明天，未来的每一天，都如同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永远爱你。”</p>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素戒。</p>
有人转身，发现这一幕，尖叫欢呼，镜头对准他们，咔嚓声不断。</p>
唐诗仰头，眸光一如既往的干净，却难得认真：“宋辞，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愿意给我戴上这枚戒指吗？”</p>
这是唐诗。</p>
他永远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p>
宋辞使劲点头，捂着嘴巴，话都说不出，最后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愿意。”</p>
怎么会不愿意。</p>
她哭着哭着，又忍不住笑了。</p>
“不是你说的吗？”</p>
“我还欠你一枚戒指。”</p>
“六年了唐诗。”她还是压不住哽咽，“是时候还给你了。”</p>
——</p>
那天晚上，宋辞靠坐在床头，拿出日记本。</p>
唐诗还在洗澡。</p>
这是在冰岛，一间不起眼的民宿内。</p>
灯光暗黄，甚至偶尔闪动，不算太清晰。</p>
然而天上的那轮月亮，是宋辞见过的，最圆满的月亮。</p>
从他们相遇至今，满打满算，将近九年。</p>
日记本早已写满。</p>
只剩最后一页。</p>
宋辞提笔，落下末尾的篇章。</p>
「今天是2022年7月23日，淮安市最高温达到36.5℃，大暑。</p>
而我们在冰岛。</p>
火山在喷发，暴风雪肆虐。</p>
他跟我求婚了。</p>
写下这行字的时候，他正在洗澡，还哼着不成调的歌。</p>
我该怎么形容他呢？</p>
我说他聪明，善良，勇敢。</p>
好像太抽象。</p>
我说他狂妄，臭屁，嚣张。</p>
可他本该如此。</p>
电影《怦然心动》中，朱莉的父亲曾经对她说过这样一段话——当你说你爱他，你首先要观其全貌。一幅画的整体远比它的部分重要。奶牛单独看只是奶牛，草场本身也只是草和花，穿过缝隙的阳光也只是一线光束。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奇迹就发生了。</p>
我想在那个下雨天，我们相遇的时候，奇迹就发生了。</p>
他是奇迹本身，是整体大于部分之和，是如彩虹般绚烂的少年。</p>
写了这么多，总的来说就是……</p>
唐诗，我知道你会看这本日记，所以写点矫情的，也想让你哭。</p>
现在是不是在偷偷哭？</p>
那再跟你说点矫情的。</p>
唐诗，其实我写不出你的万分之一。</p>
我只说我会永远爱你。」</p>
……</p>
看到这儿，我想你会以为，日记本的最后一段话，应该是我爱你。</p>
笨蛋，又被骗了。</p>
日记本的最后一段话，我会写——</p>
唐诗跟宋辞手牵着手，还在往亮处走……</p>
而我目送一程，也只好祝他们一路顺风。</p>
一切都未完，续篇由他们书写。</p>
——全文完——</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