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志光很快醒了，脸色惨白，就算坐着都摇摇欲坠，看起来像是又老了几岁，可怜巴巴的。</p>
萧映月无动于衷，当年萧志光害她们父女时，可一点都没手软。</p>
“文林他真的……你故意骗我，想看我笑话的吧？”</p>
萧志光黯然的眼睛亮了下，希冀地看了过来，想听到他心里想的回答。</p>
“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笑话看？”</p>
萧映月表情嘲讽，从包里拿出一张相片，上面是萧文林残缺不全的尸体，她从窗口递了进去，“他被黑煤窑打死后，扔去了山上，被野狗咬成这样了，骨灰我带了回来，已经下葬了。”</p>
萧志光颤抖着手接过相片，过了许久他才敢看，只看了一眼，他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浑浊的眼泪流进了嘴里，又咸又苦，苦得他心痛如刀绞。</p>
“我的儿……啊……”</p>
声音像是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发出来似的，又涩又哑，还带着丝丝的苦味，萧志光张着嘴，无声哀嚎。</p>
此刻的他，已经毫无生志了。</p>
“萧茉莉她现在在哪儿？”萧志光咬牙问。</p>
“看守所，她帮人贩子拐卖儿童，要判刑！”萧映月回答。</p>
萧志光没说话，他的嘴角流下了一丝血，眼睛里充满了后悔。</p>
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p>
他突然想到了这句话，不由笑了，笑得停不下来，越笑越大声，泪水却越流越多，分不清他是在笑，还是在哭。</p>
管教员喝斥了声，萧志光也没停止笑，神情疯癫，不顾一切地哭笑，手里紧紧捏着儿子的遗照。</p>
“报应……都是报应，哈哈哈哈！”</p>
萧志光起身，慢慢走着，沉重的镣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渐渐远去。</p>
走出看守所大门，萧映月突然说道：“青青姐，你这一招杀人诛心真爽！”</p>
报复一个人最爽的办法，就是诛对方的心，让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悔恨中，比被油锅煎熬还难受。</p>
萧志光剩下的这一个月里，肯定日日夜夜都在受折磨，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p>
这才是最爽的报复，萧映月终于明白了。</p>
夏青青笑了笑，抬头看天，晴空万里，天气真好。</p>
她不可能护着萧映月一辈子，闯荡社会的女孩，天真和善良只会害了自己，还不如当一个心思深沉的毒妇。</p>
第二天，夏明尘到了沪城，他没打电话，自个找了过来，他很有信心，凭借他的聪明才智，区区一个弄堂而已，绝对难不倒他。</p>
结果，他上午十点下的火车，下午三点还在弄堂转，肚子倒不饿，弄堂里有好多吃的，他就是脚痛，脚板底磨了好几个水泡，疼死了。</p>
夏明尘站在蜘蛛网一样的弄堂里，嘴里默念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从东边拐进去，走二百米西拐，就是平安里弄，怎么会走到福庆里弄来？”</p>
他对自己的方向感还是很有信心的，而且他一个小时前，还向一个大爷问了路，大爷很热情地给他指了路，还说只有十分钟路程。</p>
他完全按照大爷说的走，结果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给转到福庆里弄了。</p>
夏明尘现在又累又渴，只想快点找到大侄女，喝一杯灵茶，泡一个热腾腾的脚，躺床上睡觉去。</p>
但他又不想打电话，怕被夏青青嘲笑，他也是要面子的。</p>
“卖糖葫芦哎……”</p>
一个大叔扛着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把，从对面走了过来，嘴里吆喝着，好几个小孩围了上去，五分钱一串糖葫芦，小孩们都爱吃。</p>
小鱼抱着一摞连环画过来了，看到糖葫芦，他使劲咽了下口水，手朝口袋里掏钱，只是掏了半天，只掏出一个两分钱的钢镚儿。</p>
他这才想起来，钱都给书店老板了。</p>
小鱼用了好大力气，才挪开脚步，可只是走了两步，他就停下了，眼巴巴地看着糖葫芦大叔。</p>
犹豫了几秒，小鱼捏着两分钱的钢镚儿，朝大叔走了过去。</p>
“给！”</p>
大叔拔下一串糖葫芦。</p>
小鱼摇了摇头，举起手里的钢镚，小声问：“剩下的钱，明天给行不？”</p>
大叔愣了下，将糖葫芦塞进他手里，拿了两分钱，笑道：“不用明天给，拿去吃吧。”</p>
“要给的，姐姐说不可以占人便宜！”</p>
小鱼将糖葫芦还了回去，大叔不同意明天给钱，他就不吃了。</p>
要是让姐姐知道，他占了糖葫芦大叔的便宜，肯定会打他屁股的。</p>
“我请你吃，不叫占便宜，拿着吧！”</p>
大叔笑眯了眼，这孩子长得漂亮，穿得也干干净净，肯定不是故意不带钱的，一串糖葫芦而已，就当他请孩子吃了。</p>
他走街串巷卖糖葫芦，今天在这卖，明天就要去其他弄堂了，不可能专门为了收这孩子的三分钱，特意跑一趟。</p>
小鱼坚决不肯收，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糖葫芦，转身要走。</p>
“我请你吃。”</p>
夏明尘在身上掏了半天，都没找到面额小的钱，最小的是五块，他直接给了大叔。</p>
“同志，找不开，有小的吗？”</p>
大叔为难了，他卖一天糖葫芦，毛利也没五块钱。</p>
“你的糖葫芦我全买了，多出的分给小孩吃！”</p>
夏明尘拔了五串糖葫芦，冲小鱼笑道：“叔叔请你吃糖葫芦，你帮叔叔带路好不好？”</p>
“好，叔叔你要去哪？”</p>
小鱼开心地点头。</p>
“平安里弄，知道吗？”</p>
“知道，我家就在那儿，叔叔跟我走！”</p>
小鱼更开心了，拿了串糖葫芦啃，跑在前面带路。</p>
夏明尘得意地跟在后面，不愧是夏家最聪明的他，才能想到这么聪明的办法，到时候他突然出现在夏青青家门口，肯定吓她一跳，然后对他这个叔叔敬仰得五体投地。</p>
夏青青说不熟悉的外地人，如果没有本地人带路，绝对走不出弄堂，他会用事实狠狠地让这大侄女刮目相看的。</p>
“叔叔，到啦！”</p>
小鱼七拐八拐，只用了十来分钟，就穿出了弄堂，到了小卖部门口。</p>
“小鱼过来！”</p>
徐姐冲他招手，小鱼笑呵呵地跑了过去，脸被捏了好几下，手里多了颗奶糖。</p>
夏明尘恍惚了下，小鱼这名字听着怪耳熟的，以前在哪听过来着？</p>
“徐姨再见！”</p>
小鱼挥了挥手，继续往家走，一路上碰到了好多大爷大妈，都会叫住他，摸摸他头，然后给他好吃的。</p>
短短的一段路，小鱼手上就多了不少吃食，可把他给乐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