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娘又讲起了自己的身世，</p>

“我的母亲，是江南闻名的美人，可却只是个秀才之女。嫁与父亲后，被终日关于家中，吃穿用度，一应花销，皆被我祖母把持。父亲常年在外经商，也听之任之，回来总是争吵，怀疑母亲不忠。</p>

母亲被关在深宅，如何做不忠之事。</p>

后来父亲在商道遭遇流寇，母亲改嫁给剑南道太守做继室，我跟着过去，就成了拖油瓶。我年方十岁，继父要把我送给人做妾。母亲安排我偷跑去表哥身边，是叶家收留养育了我。后来表哥到了长安，也带了我一道过来。我曾经以为，可以一生一世跟着表哥，他是我这一生的倚靠。</p>

来到京中，认识了你和盈盈，才知天地宽广，女子可以自信自强独立。</p>

只是你们喜爱诗书礼乐，我还是喜欢脂粉妆扮。表哥常教导我医书，无奈我就是学不进去。可是五公主和我不同，她可以和表哥讨论医书，研究病症。表哥指导她开方救人，两人还伴做游医，去街头施药。那时候，我长夜不寐，心痛和嫉妒如烈火焚烧。”</p>

玫娘述说往事，面色虽没有明显变化，可眼眸中却蕴藉了无边的失落。</p>

卿予握着玫娘的手，想着给她几分支撑。</p>

“那时，表哥已经打算带五公主回药王谷了，五公主仗着有孕，对我更是苛刻。无奈下，我求了圣上给我进宫的恩典。”</p>

“原来是你自己要进宫的。”</p>

卿予笑笑，暴君这点也算仗义，还甘愿背了那么大一口黑锅。</p>

“那时候阖宫可是传你和他，闭宫三日不出，可是真的？”</p>

玫娘脸一红，狠下心道，“圣上总要给我些恩典和宠爱，我才能在这宫中立足。”</p>

卿予促狭一笑，“那你肚子怎么也不争气一点，要是生个孩子，将来有没有宠爱都不用愁了。”</p>

“可你就非要入宫吗？”这宫中岁月，真有那么好吗？</p>

卿予还记得，那时候，叶昀与五公主已经成婚。她多番劝玫娘不要进驸马府邸。那时候，她还求过兄长，兄长也答应，为玫娘在长安的低阶官员中为她定一门亲事。</p>

只要对方人品好，不纳妾，怎么不能过一生。</p>

奈何玫娘一心就认定了叶昀。</p>

“我在宫中，没有人敢欺负我母亲。王家的子侄，皆能读书，或者为官。我如今成为了母亲的骄傲。虽然我还是依附男人，还是做人妾室。可我为妾室的尊贵，也胜过天下太多的正室大夫人。</p>

你知道我母亲的苦楚吗？我看在眼里，生生在眼里看了十年。父亲不在，祖母对母亲的折磨是一个样。父亲在，母亲又是被另外一番折磨。母亲小产了三个孩子，夭折了一个弟弟。一个男子，又爱他的妻子，又时刻怀疑她的不忠，那样的日子太可怕了。我小时候，既感叹女子的美貌是种罪过。又害怕自己没有美貌，得不到男子的青睐。”</p>

“我曾以为一生可以依附表哥。可跟着他的日子过不下了，我又能怎么办？予儿，我不是你。”</p>

“我感激圣上让我入宫。至少我偶尔能见到他，见到他，我的心就一片安宁。我敬他爱他，心疼他。而圣上在我这里，也有个能说话的地儿。你不知道，前番太后要他给白家玄孙封王，朝野反对。他实在苦闷，就躲在我宫中。尊贵如他，要多饮两杯酒，少上两次朝，都被人盯着。”</p>

“是呀，你就是骂我们这些谏言的言官呗。"</p>

卿予自嘲一笑。她没有告诉玫娘，她几乎没有写过折子骂他，顶多时时刻刻在心里骂狠了他。</p>

“玫娘，我敬你一杯。愿你的后宫生活，顺风顺水！”</p>

卿予举起杯。</p>

她有些想回去看折子了。</p>

如果旧友见面，三句话都离不开男人的话，她真就觉得乏味了。</p>

“予儿，谢谢你不怪我。”</p>

卿予笑笑，玫娘以为自己的一番话，让她与卿予冰释前嫌。</p>

但在卿予心里，她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和自己的姐妹去心生嫌隙。</p>

何况，狗男人还那么不招人待见！</p>

“予儿，以后我们一起侍奉圣上，还望你能多照拂于我。”</p>

玫娘说罢，起身朝她行了个大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