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没有犹豫，捏起茶碗倒上，轻推到灵儿跟前，低眉垂首，不言不语。</p>
“谢施主款待，好茶，好茶！”</p>
杜安：“茶是茶，无好坏，有新陈。”</p>
“施主可愿皈依佛门，弘扬佛法？”</p>
杜安：“我门在那，你门在哪？”指了指矮小的门楼。</p>
“佛在人心，佛在极乐，佛在卷中，涅槃经四百卷，句句显佛性。”</p>
杜安：“佛困于卷中，和尚，你困于何处？”</p>
“贫僧行于野，踏于地，跃于林，穿于市井，不争不困，不恶不斗，披锦兰，执锡杖，擎钵盂，敬佛之名，塑佛之像，垂佛之霖，得佛之道。”</p>
杜安：“佛在哪儿？”</p>
“洪荒宇宙，大千世界，无处不在。”</p>
杜安：“茶里有吗？”</p>
僧人眉头有点紧，随即说道：“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p>
杜安：“一吊钱换三斗粮，换几斗佛？”</p>
“应知一切心识如幻，应知世间诸行如梦，佛无形无相，赤诚换得，善心换得，大爱亦换得！”</p>
杜安：“钱换不得？”</p>
“如地不倾动，如水普饶益，名利萌起，空寂随落。随生死流，入大爱河，爱河干枯，令汝解脱。”</p>
杜安看了一眼灵儿，说道：“契机确已找到，心里的执着放不下，和尚，你来错地方了，笼子里关着野兽，择人而噬的。”</p>
“寂空涅槃究竟法门，渡厄渡难，开明知悟，施主心里关着恶兽，一念悟时，众生是佛。“</p>
杜安：“和尚，你能度化谁？”</p>
“度化施主，不溺滨海，不染红尘，敢问施主，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菩萨，垂怜世人，可愿救民水火，点醒世人？”</p>
杜安：“见死不救，见路不走。吾儿吃鱼，执网捕鱼，吾儿吃羊，执刀杀羊。和尚，茶如何？”</p>
“好茶，好茶。”</p>
龙御水：“财色取否？”</p>
杜安：“自我可修，本我修不了。”</p>
“六道轮回，居阿鼻地狱者众，行极乐净土者寡，回头是岸。”</p>
小云低声细语说道：“了因和尚，五里坡容不下你的痴心，此事必然胎死腹中，是为见死不救。你所行所求，都是你以为的路，于他人无益，是为见路不走。你当佛是什么？许愿池吗？什么都能答应你？”</p>
杜安摆了摆手，示意小云安静，对着人群里的朱大元问道：“大元，商街的摊子停多久了？”</p>
朱大元：“十月来，连着几场大雪，各处的商路断了，勉强营业了几日，大伙一商量，门口两家留了伙计，这不，陪着灵妹子玩耍呢！”</p>
杜安：“许你出去，独立谋生，最想去哪儿，做什么？”</p>
朱大元：“呵呵，咱们闲谈，不是真赶我走吧？”</p>
杜安：“闲谈。”</p>
朱大元：“去长安，照样开家铺子，做最好吃的鲜汤大饼，买不到牛羊下水，我就做煎包粥水，以东家教我的手艺，肯定红红火火。”</p>
杜安：“你觉得能红火到什么程度？”</p>
朱大元看看周围的兄弟，高兴的说道：“肯定是名满长安，日进斗金，哈哈哈……”</p>
杜安：“认为他能成的请举手。”</p>
一群半大孩子全举起了手，几个管事的掌柜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动作。</p>
朱大元：“二哥，六，你们怎么不举手？”</p>
小云：“开铺子的要素是什么？”</p>
朱大元：“手艺啊，做的好吃，肯定可以卖钱，再说，我学了打烧饼，煮羊，捎带着卖点酒，炒菜虽然复杂，我也学了不少，应该没问题吧！”</p>
小云：“铺子在哪儿？人流量怎么样？租赁还是购买，多少伙计，谁管地面，有没有青皮，有没有霸道的权贵，官府的税费几何，同行什么情况，商圈的成分是什么，你了解吗？或者说调查过吗？”</p>
朱大元：“这不是还没开吗？真去开，肯定要调查呀！”</p>
董秀秀：“东市的铺子，主要有三种势力，皇家，权贵，世家，其他小铺子，都是没利润的生意，勉强养家糊口，若是养家糊口，我信你能成，日进斗金，难！”</p>
朱大元：“东家，您觉得我能成吗？”</p>
杜安：“成子，说说看！”</p>
龙二成：“我同意秀娘的说法，养家糊口可以，看得见的条件都是无关紧要的。”</p>
杜安：“六子，你生意最安稳，你说说！”</p>
龙六斤：“我同意秀娘的观点。日进斗金也不是不能做到，其中的心酸苦楚，妥协攀附，必然不能少，大概会被世家吃掉大部分利润。”</p>
朱大元：“东家，我就不能自己把铺子做红火吗？”</p>
杜安：“和尚，你觉得能成吗？”</p>
“贫僧不敢妄言！”</p>
杜安：“和尚，说说看嘛！”</p>
“既然施主非要问，贫僧不敢诓骗，成不了，此子憨直，无市侩委婉之力，怕是多有磋磨！”</p>
朱大元：“真成不了吗？东家，您教教我，我在街上干了这么久，经验不少的。”</p>
杜安：“我教你什么？我也不会呀！”</p>
朱大元唉声叹气道：“那该如何是好？”</p>
小云：“了因，见死不救，见路不走，此为天道，纵使教了他千条万条，依旧绝不了被吞吃的下场，人就是这样，不碰的头破血流，体会不到前人话中的力量。”</p>
杜安：“和尚，不让你在这儿建寺院并不是你修行不够，而是你我殊途，我法不容他法，这些孩子需要用自己的双手打拼自己的安稳，跟着你，不行的。”</p>
龙御水：“我看你不如孙老头，人家背着药匣子就敢出去悬壶济世，口嗨选手！”</p>
杜安：“别胡说，水水，云云，给两位大师拿些盘缠，云游他处吧！”</p>
小云：“两位，请！”</p>
一人拿了几贯钱，送了出去。</p>
龙傲天看这两人出门走远，与杜安相视一笑，拳头碰在一起。</p>
龙御水：“你俩笑什么？”</p>
董秀秀：“笑你呗，你一句话差点把那闭口禅说破功！”</p>
杜安：“哈哈，谁教你的口嗨？”</p>
龙御水：“老师兄经常说，光说不练，口嗨选手！”</p>
龙傲天：“应该是工厂传出来的。哈哈哈……”</p>
杜安：“小六，你和博雅都比较擅长做生意，我问问你，如何看待宗教，另外，刚才的假设放你身上，应当如何做？”</p>
龙六斤：“回东家，商人低贱，到哪儿都让人看不起，这是国情，任人欺凌也不至于，首先选一家权贵，或者世家，入赘最好，若是不能，找一家交底，比如新兴起的几位国公，投到门下，做个打理生意的掌柜，一辈子安稳，能有个五成以上的把握。”</p>
龙傲天：“憋屈了些。”</p>
龙六斤：“是的，武子叔，憋屈了些，乱世苟活已是不易，憋屈总比路边枯骨强一些。偏僻小城，自己做大，积累几代，也不无可能。宗教，我不太明白，总觉得他们太虚了，净整一些来世如何如何，不太信。”</p>
杜安：“人只有一世，长生不老，永生不死都是妄想，扶持你们成长需要海量的资源，而毁掉你们，有时候只需要几句话，水水刚才问，财色取否？你们觉得取还是不取呢？取，请举手。”</p>
这次的选择也很意外，龙六斤，龙二成，董秀秀，小云都举起手，一帮半大小子却没举手。</p>
杜安：“所谓财，乃是人之本能，财富就是资源，这是生存发展的根本，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谁都不喜欢，所谓色，也是族群壮大的基本动力，没有这个，人就自己灭亡了。无论书上说，怎么怎么守礼仪，避美色，都是有违人性的，在实际的工作生活中，恪守本心，不越矩已经足够。”</p>
小云：“师父说这个，是要告诫你们，不要因为钱迷失了心智，想坑你们，一定会许你们钱财美色，这些都是靠不住的，能靠得住是多年战友，结发夫妻，父母妻儿，他们会真心真意的站在身边，当然了，真给你下套，你也躲不过。”</p>
龙傲天：“哈哈哈……是啊，是啊，那时只能拼拼老骨头的余威啦！”</p>
灵儿：“净扯没用的，谁敢反水，我捏炸他的屎包！”</p>
杜安：“行了你，别领着他们玩雪，挺冷的，去暖和地方待着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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