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p>
女子逐渐下沉，扬在水面上的藕臂也失了力气，可那双眼里，却充斥着不甘和强烈的求生欲。</p>
似是濒临死亡之人，向他释放的求救信号。</p>
刹那间，岑鹤珏好像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或许也是在这样无能为力的处境下，父亲一步步走向死亡吗，鲜血淋漓，残酷又无情。</p>
分神之际，他的手不知为何已经摊开在秦翡跟前。</p>
秦翡拼尽全力，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总算脱离了水面。</p>
这下后悔的成了岑鹤珏了。</p>
秦翡用力抱住他的脖颈，浸湿衣裳同他的衣物混合在一起，咳了几声后，才呛出一口水来，依偎在男子怀里气息虚弱。</p>
“还好，还好有你。”</p>
岑鹤珏神思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一把将秦翡推开起身。</p>
秦瑾等人匆匆赶了过来，将同样精疲力竭的宋京澜从水里救出来。</p>
“八妹你真是胡闹。”秦瑾看见瘫在地上的秦翡就是一通输出：“若是京澜有什么事，你要如何同参知政事交代。”</p>
秦翡默默转开了脑袋，宁愿对着岑鹤珏的鞋，都不愿意看见秦瑾那张倒胃口的脸。</p>
秦瑾周围的大多都是男子，岑鹤珏隐隐能感受到众人将目光放在了秦翡身上，余光也不自觉落在她被水浸湿后贴合身形的裙裳。</p>
秦翡忽然感觉肩上一沉，再抬眼，才发觉岑鹤珏的外袍盖在了她的肩上。</p>
“我、我没事。”宋京澜被人扶着缓了两口气，才深情地看向秦翡，“只要殿下没事就好。”</p>
我擦。</p>
这个时候了，还没忘记要散发魅力。</p>
秦翡翻了个白眼，瞧见人群后，顾念黯然神伤，转身离开了小树林。</p>
“方才推公主下水的那几个，明日不用来上课了，待在家中反省三日。”岑鹤珏作为老师，自然是有义务规训学生的。</p>
只瞧黄莹莹几个脸色瞬间就白了，却无一人敢出声反抗。</p>
岑鹤珏不耐烦，抬脚要走，却被地上女子拽住了裤腿。</p>
“做什么？”</p>
岑鹤珏蹙眉看向她。</p>
秦翡小脸苍白，“我…站不起来了，能搭把手吗？”</p>
岑鹤珏迈不开腿，只得倾身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等秦翡站起来了，他却骤然发现，自己连手都抽不开了。</p>
“少师，好冷。”</p>
秦翡泪眼汪汪看着自己，抱着他的手臂，楚楚可怜。</p>
“……”</p>
秦翡被岑鹤珏扶回了明心堂偏殿。</p>
“公主在此地休息，休息好了再回去。”岑鹤珏转身又要离开。</p>
秦翡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袖子，“少师！”</p>
岑鹤珏绷紧了面庞，本来就不多的耐心，已经消磨得非常彻底了。</p>
“我…我这身衣裳，若是就这样出去，旁人瞧见，会不好的。”</p>
岑鹤珏的视线从她身上飞快扫过，“那怎么办？”</p>
秦翡回头，指了下屏风上挂着的长袍，“那件衣裳，我可以穿吗？”</p>
岑鹤珏：“那是我的。”</p>
“那就是可以了。”</p>
秦翡从他的椅子上爬起来，直接绕到了屏风后，岑鹤珏再不爽，也只得转身。</p>
听见衣物窸窸窣窣掉到地上的动静，岑鹤珏抬脚往外走。</p>
“少师，能通知一声我宫中的人，抬个轿撵来吗？我方才费了太多力气，走不动了。”</p>
岑鹤珏脚步一顿，只觉额角隐隐泛疼，这个人，还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p>
他才不会再管这人死活了。</p>
出了明心堂，岑鹤珏径直往外走，快到宫门口时，又将将停下来。</p>
岑家暗卫阿焰遥遥从马车边走上前来，“主子，回府吧？”</p>
岑鹤珏嗯了声，径直坐进马车，滚轴转动，窗外风景也跟着快速飞逝，不过多时，淅淅沥沥的雨丝砸在了车顶，雨势渐大，愈演愈烈，马蹄卷过泥泞，飞溅在街边收摊小贩的裤腿上。</p>
岑鹤珏看在眼里，想起秦翡一个人穿着他的衣物，此刻应当在等人去接她。</p>
这么大的雨，她根本没法子回宫。</p>
极腥的雨气夹杂着泥土味，在车内越来越闷，阿焰随侍车边，只听车内发出一道低骂声。</p>
阿焰连忙掀起蓑衣，往车内探进去，“主子怎么了？”</p>
“回宫。”岑鹤珏咬牙切齿。</p>
阿焰心惊了下，还是调转车头，重新返回。</p>
明心堂偏殿。</p>
炭火烧得暖洋洋的，秦翡舒舒服服躺在榻上小寐片刻，醒来后发现雨势凶猛，就从原来被泡湿的衣兜里取出一抓瓜子来。</p>
虽说瓜子皮已经被浸湿了，好在里头的瓜子仁还干脆。</p>
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烤炭火，若非喊了岑鹤珏去叫宝华宫的人来抬她回去，她还真想在这儿凑合一夜好了。</p>
不用上班，不用卷，太爽了。</p>
不知怎地，一阵邪风忽然刮了进来，夹杂的雨丝将炭火熄灭了。</p>
秦翡骂了声，下榻去看炭火盆的情况。</p>
岑鹤珏进来时便是瞧见了这样一副凄惨的画面。</p>
碧色长袍松松垮垮地套在女子身上，她未穿鞋，赤脚踩在地毯上，头发尚且凌乱，蹲在炭火盆边，白皙脸颊上被炭熏了几道黑痕，冷风刮过，她浑身抖了抖。</p>
眼眶也是红红的一圈，瞧上去很是委屈。</p>
难不成是因为他将她一人留在这儿，所以才哭了？</p>
“你回来了？”</p>
秦翡余光瞥见人来了，好像瞧见了救星，飞奔过去，一把扑进了岑鹤珏怀里。</p>
他身子顿时一僵，脑子里一团乱麻，就连秦翡偷偷抹在他背后的炭火黑渍都没发觉。</p>
等手干净了，秦翡才退出他的怀抱，鬓间碎发贴在颊边，明眸皓齿，柳夭桃艳，碧袍衣襟略加松散开来，隐露风光。</p>
女子就这样看着他，毫无防备。</p>
岑鹤珏率先挪开视线，“轿撵来了，你去吧。”</p>
正好炭火熄了，岑鹤珏来得恰好。</p>
二丫带伞过来，已经在殿外候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