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麟霍然起身,气得他在狭小的屋子里转了几圈。
太混蛋了,打自己老婆不说,送到医院又扔下不管,而且从头到尾也没见他表露出悔恨的意思。
要不是还有几个疑点没搞清,大耳刮子早扇上去了。
他转到门口,透过纱门帘,看到躲在门外的少女,一只手颤抖着举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捂着小嘴,双眼泪如泉涌。
她的肩头,有个虚幻的小女孩还伸出小手,试图帮少女擦拭泪水,但没有效果。
他看着心疼,重重的点了下头,示意少女放心,决不饶不了这个老混蛋。
朱敏心下大定,有她最信任的许哥做保证,情绪稳定了不少。
事实上,这也是在医院时,李大夫根据拍的片子大致推断了她妈妈受伤的情况,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要不然,她现在绝对会情绪崩溃,说不定早冲进去跟她母亲一样对那个老人渣一顿挠!
许麟又走到了电视机旁,这下他才发现,棕色盒子里的东西并不是麻将。
而是牌九,也是华夏流传已久的传统赌钱用具。
他知道这玩意儿,但规则只懂个大概,基本不会玩,顺手拿起一张天牌,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凹进去的点数。
胡权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微微一笑,“然后你就想到,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编造老婆出车祸,告诉在外面的小敏,你认为她一定会回来,是吧?”
老王忙不迭的点头,“嗯,对对,那妮子跟他妈还挺亲,一定会回来的……那个,兄弟啊,你看我这办法还有啥需要补充的不?”
“呵呵……”
胡权一阵冷笑,“挺好的,基本可以说天衣无缝,真亏老王你能在那种情况下想出来……”
“呵呵……”
王成贵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陪着干笑了两声。
“啧啧,老王你个人渣来这一手啊,简直渣出了天际,我们哥俩再次听到,还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么缺德的招,你咋想的啊?”
“……”
老王听得变颜变色,那话听着不像是在夸自己呀,但他又拿不准人家是不是真的讽刺他,毕竟,跟着虎爷干活的也都是些干损事的人渣。
或许只是自己临时想出的这招给了他们某些启发吧。
胡权脑海里则是在回荡:
老混蛋说家里没钱,怎么可能,家里就算再穷,这年头怎么也有个几千块钱应急吧!
还说虎爷曾给了他一万,为什么要给他?
这虎爷不是好人,那他的钱也绝不是那么好拿,给老王钱一定是让他办什么事?
难道是诓回小朱的活动经费?
老王为什么心甘情愿的为那虎爷办事,送出去的还是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但这狠心也不是那么好下的碍…
莫不是这混蛋有啥把柄在虎爷手里,不得不在一定期限内把小敏诓回来?
许麟这时又坐了回来,手里还捏着那张天牌,看着老王冷冷问道:
“你在玩这个?”
“嗯,对……诶不对,已经不玩了,不敢玩了……内啥,你们都知道的……”
老王习惯性的承认之后,又赶紧否认,生怕被许麟误会,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是因为玩牌玩出来的。
许麟当然不是随口一问,他也在认真分析老王说的话。
而最终疑点也是集中到,老王和虎爷究竟是什么关系上面?
当下的货币价值,一万块钱似乎很难让人胆敢参与到诱拐人口的非法勾当中去。
但老王就是这么做了,说明他有很重要的把柄落到了虎爷那里,这从他误会自己和权哥是虎爷的人,也能看出一二。
穷农民怎么与地头一霸扯上关系,通常来说就是钱的事。
再通俗点说,被放了高利贷!
这种事从古自今,屡禁不止,而且手段是越来越隐蔽。
虎爷是地头蛇老王一定知道,他却还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向其借钱,为什么?
从老王的人品基本可以断定,他借来的钱绝对没有花到正事上!
那么,什么事情会着急到会让他找地头蛇借钱解决?
许麟看到牌九的时候,脑子里豁然开朗,再仔细看牌,每一张的棱角早已磨的圆润光滑。
而且整张牌都隐隐有了一层温润的光泽,也就是说,这副牌九已经盘出包浆了。
这必然是长年累月把玩所致!
前几天在滇南营地的隔离生活中,他们玩的麻将牌是新买的,摸在手里涩滞感很明显,不小心磕到棱角上还隐隐生疼。
许麟基本不懂牌九,却知道这玩意儿可以玩的很大,每一局时间也不长,输赢起来钱过的跟流水一样。
老王是农民没错,不代表他没有一颗想发财的心。
但出身和阅历所限,他能想到的发财方式,惟有赌钱,万一赢了呢!
耍钱嘛,都知道,真正赚钱的永远是赌场,其他参与的永远是输家。
如果有人输急眼了,就会头脑发热,去找更多的本钱,想着翻本,甚至是赢钱!
但是,那种好事基本不存在,有这种想法的人只会越玩越输,借的钱是越来越多。
然后名为复利的巨兽会越长越大,直至将那个异想天开,一夜暴富,就此走上人生巅峰的蠢货彻底吞噬,连个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此类事件自古以来屡见不鲜,发生在喜欢推牌九的老王身上一点都不奇怪。
许麟做了初步推理,感觉真正让老王连续做出人神共愤的畜生行为的根本,可能就在这里。
他只是不知道,老王输了多少,又欠了多少,最终又需要还多少!
许麟仅仅是年轻,但脑子绝对好使,之前几次感到智商被碾压,只因队友们们太优秀。
都是各省最出类拔萃的那几个,要不就是超级外星文明,他要能有学识上的优势才是真正的怪事。
现在,他要继续套老王的话了,而且,忽然也喜欢上了这种充满艺术性的谈话游戏。
胡权瞅着那张天牌,眼睛顿时精光闪闪,他也在一瞬间想通了很多。
老王被许麟的炯炯目光盯的羞愧不已,不敢坦然对视,这又许麟更加肯定了自己心头所想。
可要是再问为啥不玩了,显然不符合现在虎爷手下办事小弟的身份,从而引起老王的怀疑。
虽然那样可以给他两巴掌,硬逼他老实交代,那不就少了很多玩弄这个老人渣的乐趣?
胡权却是眼珠一转,嘿嘿一乐,“老王啊,虎爷呢,家大业大,跟着他老人家混饭吃的人也不少……”
这是万金油说法,胡权断定老王不可能知道虎爷的产业有多大。
果然,老王下意识的点头,眼神中透露着困惑,不明白这位又恢复了笑嘻嘻的家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麟暗自点头:还得看权哥这张嘴……
“我们哥俩呢你就没见过对吧?”
老王再次点头。
“诶,这就对了,其实我俩呢,之前也只是知道今天老王你这里有个活,但具体老王你犯了多少,我哥俩其实也挺好奇……”
老王很认同胡权说的话,虎爷做为礼县鼎鼎大名的人物,手底下干活的各负责一块,很正常,一点毛病没有。
胡权刚故意掐住话,就是为了观察老王。
如果他露出怀疑神色,胡权立马转变话题,甚至直接摊牌。
现在看到的却是老王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胡权知道这个游戏还能继续。
“咱这左右还是个等,你就说说当初怎么搞的呗?”
还怎么搞的,不就是我气蒙了心,信了杜三儿的鬼话,才最终沦落到这想着法坑老婆和闺女的地步……
老王心里怒骂,但嘴上可不敢有半点不满,他怕挨打。
“半年前吧,我推牌九玩的有点大了,然后……然后,家里的三万块钱就全进去了……”
许麟和胡权交换了一下眼神,又同时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神色。
“我急了,进去那么多钱我得捞回来呀,但问题是没了本钱,身边那帮货没人愿意借给我……
然后一起玩牌的杜三儿就跟我说,可以先跟虎爷拆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