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触碰到腕处的冰凉,她环顾四周,将周围一切细节印刻在脑海中,她闭上双眼,身体因意识的游走而失去重心,岳泽伸手将她的头靠向自己的颈窝。
那柄指着乔鹤咽喉处的剑忽然调转了方向!
顾明昭见状,身形如同鬼魅,只是瞬间,一个回旋,侍卫便应声而倒,她反手接过剑柄,嗖的一声,剑身再次架到了乔鹤脖子上,而乔佑玥忽的睁开双眼,伸手下意识的抚向肩膀!她抚向肩膀处的位置,与方才倒下的侍卫被顾明昭踢到的位置如出一辙!
顾明庭瞳孔缩了缩,他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战场上诡异的一幕又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眼眸一沉,攥紧双拳!
而巫咸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双目精亮,望了望女子抚肩的动作后,又转眼扫视着躺在地上翻滚的侍卫,直到顾明昭冷喝一声,有侍卫将其抬出寝殿。
各怀心思的人在听到一声剑尖刺入骨血的声音后,都回过神来,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顾明昭手中的长剑早已刺入乔鹤的右心窝,血沿着剑身缓缓滴落在地,而顾明昭明艳的脸颊上忽的染上一层嗜血的疯狂,她轻笑一声,“再耍花样,别怪我下一剑,直接刺进他的心脏1
“慢着1老者将目光从乔佑玥身上转移,只见他缓缓起身,将岳阑芷扶起,他伸手慈祥的将少女脸上的泪痕抹去后,缓缓抬头。
“明昭,”他张了张口,脸上有失望,有痛心,亦有决然,他无奈的扯出一丝笑意,摇了摇头,“你刚来岳国时,我见你笑容明媚,气质脱俗,我老人家对你啊,那是欢喜的不得了。”
他笑着,精亮的眸忽而浑浊起来,“我早知你睿智果决,并非听天由命的人,可我属实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不折手段1
“师父,”顾明昭高傲的抬起下巴,她如琉璃般清澈的眸有泪意一闪而逝,她仿佛读懂了老者脸上的表情,可是骄傲如她,怎么能忍受自己在这样的时刻流露出卑微的模样呢?她不能,她依旧坚持,“我这一生,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这样太自私了,我还有明庭,我怎能忍心看着他所有的抱负付诸东流?怎能忍心让他的才华就此埋没?怎能忍心他如此堂堂正正的丈夫却因为一群佞臣贼子而不得善终?”
“既然你都选择了,”老者叹了口气,道,“那为师便帮你这一次,但从此之后,你我师徒,恩断于此,往后余生,你好自为之。”
她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着,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老者决绝的脸庞,是啊,她这是在逼着师父帮自己弑父啊!
但是,她有其他的选择吗?她将目光移至白衣胜雪的男子身上,见他琥珀色的眸子静静的望着自己,他什么也没说,但又似说尽了千言万语,那样的眼神,褪去了所有的城府与阴鸷,仿若她刚离京时,他跟在她身后,一声一声的唤着她,“姐姐,姐姐……”
她闭了闭眼,慢慢地,隐匿了所有的情绪。
许久,她再睁开眼,琉璃般清澈的双眸已再无波澜,她唇畔轻启,只道出五个字,“谢师父成全。”
老者轻叹一声,而后直接掀开皇帝床榻边缘的帘布。
乔佑玥猛地推开慢慢将剑放下的顾明昭,她朝着有些犹豫的侍卫冷声呵斥,“滚开1
岳泽倾身上前,一把扶助依旧昏迷却血流不止的乔鹤,岳阑芷也紧随其后,四人走出寝宫门槛时,顾明庭疾步走来,他低低唤了一声,“阿玥……”
乔佑玥回眸,凌厉的目光投射过去,却只捕捉到男子隐忍的痛楚。
他顿了顿,凉薄的唇,缓缓吐出一句祈求,“别告诉予墨。”
乔佑玥不再理会,只是踉跄的扶着乔鹤,她与岳泽的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在晨曦升起的光亮下,醒目而刺眼。
巫咸的‘回魂蛊’以顾明昭的血为引,使得皇帝如同她手中的牵线木偶一般,木讷起身,他抓起桌前的绢帛,枯黄的手握着笔,随着顾明昭口中吐出的话语,缓缓将诏书写下。
随着玉玺加印,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皇帝来不及回到床榻,便直直后仰,自此,回天乏术。
大夏的皇宫,以摧枯拉朽之势,来了一场大换血。
顾明昭的两千暗卫身着大夏盔甲,在乔家军的掩护下,将莫景元的余孽,杀得一个不剩,而顾明贤早已被吓得失了心智。
当顾明庭手持皇帝亲笔诏书,缓缓走向主位之时,顾明贤只是怔怔的张望着,忘记了动弹。
他并不理会,只是将手中的诏书递与身边的太监,只听他尖锐刺耳的声调响彻大殿,宣读内容时,殿中的文武百官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随后,顾明昭吩咐太监将诏书在文武百官中传阅,直到最后一人亲眼目睹了皇帝的字迹,所有人开始面面相觑,不多时,齐齐跪了一地,众人高呼,“恭祝广炀王继位,皇上万岁,万万岁1
顾明昭疲倦却明艳的脸庞,终于露出一抹尘埃落定的释然,她望着高台上那个白衣翩翩,风姿绰约的男子,多年的隐忍与谋划,她终于亲手将这个唯一的弟弟,送上了九五之尊的位子。
顾明庭面色凌然,他望着依旧在愣在原地的莫景元与顾明昭,邪魅的眼眸挑了挑,他神情慵懒,却叫人不寒而栗,他并没有开口,二人便忽的败下阵来,尤其是顾明贤,只见他连滚带爬的走下高台,直直跪在文武百官之首,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不甘,带着颓然,也带着永无天日的恐惧,一字一句道,“皇上万岁,万万岁1
顾明庭嘴角扬了扬,衣袖一拂,屈膝坐于高台上的龙椅之上,挺拔的身躯诠释了他的尊贵与王者之气,他扫视高台之下的众人,最终将眼神定格在同百官一样跪在他身前的顾明昭身上,他琥珀色的眸子忽然生出一抹暖意,二人只是静静的对视着,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匍匐着身躯不敢抬头,二人却相视一笑,再无他言。
京都的天,终于变了。
乔予墨赶赶回将军服时,乔鹤的伤口早已包扎清洗好,他淡漠的神色与他疾步而来的身形并不相称,乔佑玥立在一旁,望着一切被蒙在鼓里的他,心中忽然生出一抹悲凉来,即便他得知了真相,又能如何?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既然如此,还不如活的糊涂一点。
他的手,有微微的颤抖,望着乔鹤依旧昏迷不醒的面容,他觉得嗓间有疼痛,沿着五脏六腑在胸膛蔓延,他伸手抚向胸口处,将烟青色的长袍抓出了褶皱,他的眉心紧紧蹙着,可面容却并无波澜,他的情绪得不到释放,只是僵持在床前,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