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之后,绵延不绝的阴雨天终于开始停息,湛王与巫咸开始启程回岳国,为迎娶大夏的倾阳郡主筹备大婚之礼,北丹的岳军悉数退回西雍,京都的乔家军也回到北丹,继续防御临国的虎视眈眈。
乔鹤奉命驻守北丹,而乔予墨则被顾明庭留在了身边,接管了禁卫军,继续对抗莫景元的顽固势力。因为大婚定在大雪,距离眼下只剩两月时日,乔鹤便留在了京都,只等女儿出嫁,再动身北丹。
顾明庭把岳阑芷留在了乔佑玥身边,她也十分欣喜,直拍着胸脯保证道,若是乔佑玥少了一根头发,唯她是问!
京都城外,顾明庭携文武百官送湛王出城,声势浩荡,一片祥和。
顾明庭早已褪去了一袭白衣,那身明黄色的龙袍穿在他身上,更增添了几分邪魅与张狂,他面色深不可测,琥珀色的眸子似乎藏着太多东西,让人抓不住,逃不了。
岳泽对着顾明庭做了一个揖礼,二人举杯饮下酒樽中的清酒,有侍者将托盘举上头顶。
“承蒙皇上相送,城不胜感激,”岳泽将手中的酒樽置于托盘之上,他面含笑意,望了望身边的乔佑玥,“此番回岳,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定然不会叫倾阳郡主失望。”
顾明庭也勾起笑意,可那一抹笑,却不带任何温暖,那笑,甚至散发着寒意,仿若来自万丈冰窖,让人心底发寒,他淡淡开口,只道出一个字,“好。”
这一个“好”字,让眼前帝王的态度忽然变得模棱两可起来,没有祝福,没有承诺,更没有退让,有的只是若隐若现的挑衅,在他即将离开之时,强加上了一丝似是而非的危机感。
岳泽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微微扬起下巴,毫不畏惧的直视他让人望而生畏的阴鸷,二人之间,似乎拉开了一场无形的战火,周围人都屏气凝神,不敢抬头。
乔佑玥的出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她从纸鸢手中拿过一个包裹,款步向前,一把塞到岳泽手中,她展颜,抬头盯着他的明媚的俊脸,语带关切,“天气转冷,我给你做了一双护膝,岳国湿气大,你小心身体。”
岳泽垂下眼帘,望着那一抹清丽的面容,心中有暖意漾开,他收起方才的咄咄逼人,将女子额前的碎发撩拨至耳后。
他拿过包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纳入胸膛,他的举动,似在向众人宣称着,眼前之人,于他而言,有多重要。
转身牵过战马,他黑色的大氅被有些寒意的风吹得左右摇摆,众人开始低低耳语,互相道别之声不绝于耳。
岳泽翻身上马,岳军立刻正襟,紧紧跟在为首之人身后,面色肃穆。
他调转马头,行了几步,忽而手上一紧,勒紧缰绳。
马蹄一滞,才放松下来的众人又是神色一凛。
只见他翻身下马,乔佑玥也不解的上前几步,他转身,大步走向面色有些不安的女子。
他的脚步,在离她一步之遥停下,乔佑玥慌忙开口询问,“怎么了?”
他眉心紧蹙,胸膛有轻微的起伏,黑色长袍将他的面色映衬出几分霸道,只见他忽的伸出手臂,勾住女子纤细的腰身,将她拉向自己。
他低头,深深一吻,带着不舍,带着担忧,但更多的,是向顾明庭赤裸裸的宣誓主权!
他闭上眼睛,轻柔舔舐,深情而专注,女子瞬间涨红了脸,她脚下有些不稳,身形晃动之际被男子揽过肩膀,虽稳住身躯,却也离他更近。
这一幕,让众人面色一怔,湛王如此不顾礼仪,似乎太过大胆了些!
然,这冲破礼教的霸道,对于所有人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令人心生敬意的坚定呢?
许久,他缓缓放开她她的唇瓣,幽深如墨的眼眸旖旎一片,他深深望着她,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等我。”
女子点头,她痴痴地盯着他颀长的背影,目送着他再度翻身上马,望着他渐渐远去,心中在这一刻忽然升起斩不断的眷恋来,终于,她定了定神,红晕褪去,她转身,清冷的容颜带着落寞,让众人只是唏嘘,恨不得这两月时光快些过去。
顾明庭面色并无起伏,但是他明黄色宽广的大袖中,双手早已紧握成拳,他转身,经过乔佑玥身侧之时,愤然说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嫁给他?”
这声询问,只有她能听见,带着斥责,带着不甘,乔佑玥侧目,却只望见他淡漠的背影,在经过自己时未有分毫停留。
岳阑芷上前几步,一直面对着岳泽离去的方向,她眼中满是艳羡,经不住呢喃着,“怎么可以这么美好,皇兄与玥姐姐,简直是神仙眷侣!如此感情,什么时候才能眷顾到我身上……”
许久,她叹息一声,皱皱眉头,转身去寻乔佑玥,却不曾想,乔予墨就在她身后,他似乎听到了女子的自言自语,淡然的面容有一闪而逝的笑意。
她忽的小脸一红,急急施了一礼,便挽过乔佑玥的手臂,低声说道,“快走快走,我真是丢死人了1
乔佑玥思绪被她打乱,侧过头,见她面带娇羞与懊恼,又转头望着乔予墨,见他清冷的面容上有些许愣怔,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轻笑一声,不再言它。
大夏的风气,在顾明庭继位以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荒淫无道的奢靡之风迅速得以纠正,贿赂之气也在很大程度上得到缓解,莫景元一派贪官污吏的家产被充入国库,湛王所赠的那本《天下兵法》也在乔家军中试行。
老皇帝的逝世在文武百官中,依旧是个谜团,因为他在位之时,太子早已是皇位继承人的不二选,可是顾明庭雷厉风行,又拿出了皇帝亲笔所下的诏书,明面上名正言顺,他们也不敢造次。
但太后却并不买账。
太后深知老皇帝心中所想,再加上顾明贤是她所生,她心中早有猜疑。
所以当乔佑玥盯着后宫送来的请帖时,心中百感交集。
“玥姐姐,我能陪你去吗?”岳阑芷想到之前的种种,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请帖上只有我一人之名,你去不合适,况且,”她思忖片刻,脸上露出轻松之色来,“现如今,我是未来的湛王妃,太后若是为难我,恐怕她也无法对岳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