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两处齐发(四)(1 / 1)

重铸清华 因顾惜朝 2024 字 2022-09-09

“内务府显然是有银子的,这点毫无疑问,”载凌摇摇头,对着那个人的讽刺声避而不语,“如今要紧的是瞧一瞧这个方案,别的事儿,不用你们担心,既然宗人府办了这事儿,七王爷监国,今日也到了此处,有什么意见,看了方案提就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未免无聊,”载凌这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个地步,反正得罪人是一定的了,既然得罪了人,那就没有收手的余地,今个是一定要办成这事儿的,“择要紧的说就是。”

一群人在纷纷攘攘,自顾自的在大喊大叫,醇亲王的眼神扫了下去,有个人终于站了出来了,是前头老五太爷惠亲王的第三子奕询,不入八分镇国公,亲王去世后,只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亲王的爵位,但是这个继承,是降一等继承。也就是说,亲王去世后,只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他,降袭为郡王,其他的兄弟,只能封不入八分的爵位。惠亲王的嫡子奕详承袭了郡王的爵位,几个兄弟也只是封了不入八分的爵位,他就是昔日在宗人府面前有礼有节的辩论,却因为猪队友说出了那几个该死的“清君侧”字眼,导致功败垂成,只是后来又跟醇亲王私下说了一番话,到底还是关进了宗人府,奕详是个怕事的,只是拦住奕询,“四哥,这事儿和咱们没关系,咱们只是瞧着就是了。”

奕询摆脱了奕详,站了起来,朝着醇亲王等人拱拱手,“论理,咱们都是八旗的亲贵,或者是官儿,朝廷怎么办,咱们怎么听命就是,可这八旗的身份不同,第一,列位都说了,自家的老祖宗以前拿性命换来了,二,都是龙子凤孙,不能有了高低区别,这两点大家伙都说的清楚,我也就不谈了。”

奕询说的也很清楚,不卑不亢,几个原本在胡乱嚷嚷说不出个正理的人连忙停住了嘴,点着头赞许的看着奕询说话,醇亲王点点头,“老四,你说的这话半点没错,八旗的人,朝廷是不会不管的,只是接下去这章程,是要换一换的,那么你是个什么意思,不如说出来给大家伙参详参详。”

“在座的里头,除了八旗的各位主事官,就是各位有爵位在身的宗亲,这个改革的事儿,宗亲当然是最关心,都是一样的龙子凤孙,怎么就没有了出息?日后的生活如何着落?这是一点,另外,八旗旗丁这里也有大问题,这些有差事的人自然不用说,有俸禄,生计总是不缺的,可地下那些没品级没差事的八旗子弟,以前就是没有手艺在身了,老祖宗的规矩,八旗中人不得做工经商,没有一技之长,如果断了钱米,只怕是天子脚下,四九城里,即刻就要饿死人。我的忧虑就是这两点,如果几位管事儿的大人能够解了在下的这两个疑惑,我必然是二话不说,必然是会支持朝廷的政策,咱不支持朝廷,谁还支持着呢?”他转过头环视四周,“这在座的不当差的居多,可到底也都是心忧国家的,忠肝义胆绝不比前线的人少。”

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且又十分顾及宗室、八旗的颜面,把在座的人都捧的高高的,又逼着要宗人府把具体的方案拿出来,果然是人精之中的人情,醇亲王暗自点点头,就凭这一席话,已经定下来外放一任按察使的差事,是逃不了了。

“就是这个理儿,”人群之中也有被上次一事弄怕的,听到奕询给大家找台阶下,也连忙凑了上去,“朝廷艰难,大家伙都是知道的,只是这有家才有国,有国才有家,如果大家伙的生计没了着落,家破人亡的,这国自然也好不了。”

“解决的法子多了去了,”载凌翻看了手里的册子,“之前说安排差事,大家伙都不相信,今个我就在这里再说一遍,八旗男丁,每家每户二十岁至四十五岁的男丁,当差领俸禄,俸禄比八旗丁银要高一些。四十五岁以上的,按照之前的规矩发放的钱米,一直到老了。”老了就是去世的意思,“二十岁以下的男丁,也有钱米,只是钱米减半,同时即刻入学,学业有成之后,再行分配差事。”

这样的方案一出来,大家都是惊讶无比,怎么个意思,显然在座的人都一点都没瞧过这方案的细则,“还是那句话,不是咱们不想当差,”一个八旗副都质疑道,“只是差事根本没有这么多,单单说四九城的八旗男丁就不下百万之数,按照二十岁到四十五岁,估摸着也有三四十万人,怎么哪里来有这么多的差事?”

“内务府并各厂子商铺,会安排差事,还有五城兵马司、各部等都会安排差事,”户部的左侍郎解释道,“户部也安排了许多差事,比如粥厂、善堂、接下去还有保生司、各街各坊都会安排差事出来。”

这下子可就又捅了马蜂窝了,殿内哗然一片,“胡闹台!叫八旗的人去做这种下贱的差事?我真想不通,”那个花白头发的国公大怒喝道,“大清朝到底是姓赵的还是姓爱新觉罗?怎么都向着外人了?把咱们的孩子们当做什么?下九流的玩意吗?你接下去是不是要让大家伙去戏台子抹粉唱戏了?”

“教育部在八旗之中优选选择学问技能深厚的作为老师,在各学校任职。”

这算是比较清贵体面的差事,只是这时候谁愿意说这个啊,群情粥粥,特别是八旗的佐领都统协领等,这些人都是要一层层的过发放下来的禄米来吸血发财的,如果这只有那么一点点的人发钱米了,日后他们的富贵生活还怎么办?越发的煽风点火起来,有心人无心人一起把宗人府闹成了大街一样吵闹,“各位列位,”这时候又是奕询站了出来,“好不好的,咱们先等着他说完,看看还有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一起发作也不迟,”他的脸上也带着悲怒的神色,醇亲王这会子心烦意乱的,但是也不得不赞一声奕询真是天生的演技派,把这一番委曲求全演的淋漓尽致,“这是八旗的差事,那另外呢,这爵位的事儿,我瞧着你们也不会放过,爵位的事儿,怎么说?”

大家伙顿时似乎被奕询剪断了喉咙,殿内一片寂静,就看着上头的几个人,醇亲王不动声色,崇琦慢条斯理的说道,“爵位的事儿,有两个法子,一般来说,大家伙都是乐意看第一个法子的,递减袭爵不变,按照现在的爵位,在内务府持有一定的股份,递减袭爵按照爵位高低减少股份,爵位一共为九等,之后,”他颇为痛快的看着殿内都盯着他的乌压压的人,“直到爵位递减完毕,爵位不再保留最低不再减,而是直接减到恩骑尉,之后就免除一切爵位了。”

降等世袭,即每承袭一次要降一级,但降级若干次(亲王降至镇国公,郡王降至辅国公,贝勒降至不入八分镇国公,贝子降至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公降至镇国将军,辅国公降至辅国将军)后便不再递降,以此爵传世。

有爵位的,最低只是降到奉恩将军也有一年岁俸银110两,禄米110斛,而现在的意思是,最后这个保障都会因为改革的问题没有掉,而且这个什么恩骑尉是世爵,也就是意思说,接下去这宗室之爵要和世爵一起并行了?这不关心,大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铁饭碗终于是保不住了,几个人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喃喃自语,“这些奸臣,要杀,要杀1更多的人却拍案而起,“好大的狗胆!想把国朝这些与国同休的龙子凤孙都尽数铲除了,看来今日又要出一群曹****1

“断了大清的根基,我瞧着你们都不得好死1有爵位的宗室和别人不同,这个银子远远比八旗的丁银多多了,而且是铁杆庄稼,丝毫都不会少的,以前饶是道光皇帝最是吝啬,这笔银钱也不敢短少,不然这些人去东西陵哭一哭,或者是围堵宗人府,落下个苛待宗室的名声可实在是不怎么好听,今个这些在座负责改革爵位丁银之事的人,却丝毫不顾及这一点了,“如今西圣爷在南边,朝中没人给我们做主,没法子由着你们乱来,等她老人家北返,你们这些人都等着上菜市口吧1

醇亲王微微苦笑,这事儿到如今也没几个人明白,是慈禧太后坚持要做这件事的,她对于这个国家,似乎远远比这些爱新觉罗正牌的后裔更为看重,由此及彼,再查看眼前这些闹腾的宗室们,醇亲王不由得的生出,“龙不及凤”的感叹来,场面越来越火爆,几个人已经跃跃欲试想要上前殴打这些主事的官员了,他大喝一声,“闹什么1

“七王爷,您虽然是监国,可也不能和八旗的人都对付着干,如果八旗的人都不拥护了,我说句犯忌讳的话,咱们如今的光绪爷,位置也坐着不妥当1

醇亲王大怒,说到光绪皇帝就是他最大的逆鳞,“放肆1他一脸肃然,“朝廷准备了这么多的法子来给大家伙安置,股份、差事、还有读书进学,这都是天恩浩荡,把以前不成器的八旗子弟一概都要改了过来,这里头几百万人有了出息,我大清的江山才会世代永固,万年吉祥!绝不会再有前明之乱,你们这些人,抱着眼前的的小恩小惠不撒手,还要指责起朝廷来,到底是谁有没有良心?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搞风搞雨,想要弄出乱子,你们,”醇亲王坚定的说道,“有别的心思1

醇亲王一向颇为温和,难得发作,却是镇压不住旁人,大家伙听到了这个,越发的要吵闹起来,就连醇亲王一再呼喝也是按压不住,“我们要的是银子,不是说什么奉献,这会子和我们提什么奉献,只怕是违背了老祖宗当年设立八旗的本意1

场面眼见着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载凌的脸色苍白,双脚发抖,这些宗室最是胡搅蛮缠,若是一个不好,丢了面子是小,如果被打死在当场,到最后来一个“法不责众”,只怕自己也是白死。边上的崇琦早已置身事外,也更是不怕事儿闹不大,“闹吧闹吧,最好闹出事端来,”他在心里默默冷笑,面上丝毫不惧,“闹的越大,收拾你们的手段就是越狠1

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大门刺啦两声,一个人骄然不群的走了进来,殿内的人一下子都转过头来,虽然在闹,可到底也怕醇亲王又下令把大家伙都抓起来,不能吃这个眼前亏,到底还是避让着些比较好,只是转头看到只是进来了一个人,逆光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大家复又鼓噪了起来,“革了八旗的爵位钱粮就是要造祖宗的反,你们这些行子,违背了祖训,天都要降五雷轰了你们1

来人哈哈一笑,越过人群中间的通道,朝着上首的醇亲王和东边的惇亲王拱手示意,“拜见监国和五王爷。”

醇亲王眯着眼仔细的瞧了瞧来人,只见他头发花白,身上穿着锦鸡的补服,显然是一位二品的官,长着一个鹰钩鼻,眉毛又粗又浓,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十分熟悉,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见过,他正在回忆的时候,宗室里头显然有人认识此人,不由自主的惊叫出声,“肃老六1

“肃老六!?是谁?行六的不只是有一位恭亲王吗?”

“是,”那个人脸上带着惊恐,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是肃顺1

醇亲王刷的站了起来,“哦,是六哥1文宗皇帝在时,他的几个弟弟们都称呼肃顺为“六哥”,他心里如同是长江之水翻滚丝毫不停歇,不需要他发问,别人已经把他心里所想之话说了出来,“他不是流放到广西了吗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