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1 / 1)

总公司要举办一期hwsagd采油工艺及计算机模拟培训班,各个油田参加前期实验室模拟的都可以派人参加,宁江油田当然把名额分配到了钻采院采油所的名下,所里将报名通知给了杨彪。杨彪点了肖国梁、贺冬梅两个人和他一起去,卫大猛和杨彪套近乎:“主任,我也想到咱伟大祖国心脏去学习学习,这么光荣艰巨的任务你还不带上我?”杨彪瞪他一眼:“你以为这是上北京去旅游啊?这次培训,总公司请的老师都是从加拿大来的,全程英语授课,你听得懂?”“主任,你可别蒙我了,老外上课,咱们不也得配翻译嘛。”“有翻译,但主要是讲计算机模拟,将来要是干这个活,基本得小肖和冬梅干,就给咱三个名额,你说不让他俩去还谁能去?”卫大猛不吱声了。

培训安排在昌平区白沙滩的总公司一个培训中心大楼里,这里离市中心很远,课程安排的还挺紧,每天上下午各两节课,都是加拿大的采油专家授课,总公司配的翻译。

肖国梁和贺冬梅听的很认真,倒是杨彪,课堂上总也见不到他的影儿。他把从院办借来的一台便携式录像机给了肖国梁,让肖国梁把每堂课都录下来,说是保留资料,拿回去还可以在室里搞培训。肖国梁每堂课前都调好录像机,一丝不苟地做着记录,其他油田参加培训的人都对肖、贺两人另眼相看,觉得宁江油田的人太认真了。

英文翻译都来自总公司外事司,都是英语专业科班出身,英语能力没得说,但对于石油方面的专业词汇,常常翻译不准确,又不懂采油工艺,遇到采油专业方面的问题,老外讲了几句,翻译讲了半天也解释不清。学员都是各大油田的业务骨干,里面有不少英语高手,遇到翻译解释不准确的地方,就在下面纠正。翻译当然不轻易认错,有的学员就在下面和翻译争辩。老外站在一边,听不懂这些人用中文面红耳赤地在争论什么,但从现场的反馈来看,应该是翻译这个环节出了问题,他讲解的内容没有清晰准确地传递给学员。老外两手一摊,耸耸肩,脸上做着鬼脸,无奈地嘟囔“howcome?”如果下面讨论的时间长了,老外也不耐烦,说了句“coffeebreak”就自己先出了教室,跑隔壁喝咖啡去了。

翻译觉得没面子,就找借口说:“我看大家学英语的劲头都很高,平常也没啥机会和老外直接对话,现在正好是个机会。这样吧,如果大家觉得自己能听懂也能翻个差不多的,可以上来试着翻翻,我也正好歇歇喝口水。”

他这么一说,还真有好几个上来的,大家心照不宣,你翻译一节课,下节课就换人,大家都练练嘛。肖国梁也上去试试,觉得还行,个别不懂的地方,下面五六个人一参谋,很快就研究明白了。这么一来,课堂气氛空前好,讲课的老外也很受鼓舞,话也特别多。总公司的领导或者专家有时候也过来听课,看到这情况也很高兴,连连夸总公司的翻译想法好,下面油田里藏龙卧虎,这些“兼职翻译”水平很高!

课间休息,几个“兼职翻译”在课堂边上的一个小休息室里,正坐在一起边喝水边交流呢,门一开,另一个“兼职翻译”进来了,回手把门在身后关上,先给屋里人来个“罗圈揖”,众人不明就里,小伙子挨个做完揖后才开口:“跟哥几个求点儿事,我寻思再上课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多翻一会儿?”众人面面相觑,翻不翻的练不练的倒没啥,但他想多翻是啥意思?小伙子有点儿不好意思:“是这样,大家都想借机会练练英语,我呢,还有点儿特殊情况。我现在在总公司帮忙,是从下面油田暂时借调过来的,快一年了。你说谁不想留北京啊,但借调完了一般都回原单位,没几个能留下来的。说白了,现在翻译这个事,就是个露脸的机会,我想多表现表现,下面总公司领导们坐着呢,多留点儿好印象,将来说不定...”话没说完马上有人开口了:“这还算啥?待会上课,包括以后,只要总公司的翻译让咱们上,就可着你先来,你要不说累,我们谁也不上,哥几个,行不行?”几个人异口同声说行,那个小伙子又连连拱手:“谢谢哥几个了!等哪天休息,我请哥几个吃羊肉火锅1

一连上了七天课,才等到休息一天,学员们象放出笼子的鸟,纷纷进城,购物的购物,逛街的逛街,也有到颐和园、动物园玩的。杨彪还不见影,肖国梁也乐得清闲,吃完早饭后,一个人在宾馆的房间里看电视,贺冬梅敲门进来:“小肖,走啊,咱们也出去逛逛。”出门在外,两人自然亲近不少。肖国梁边说“我还想歇歇呢”一边也就起身和贺冬梅出来了。

肖国梁问:“你想上哪逛?有没有目标?”贺冬梅想了想:“天安门每次来北京都去,换个地方吧,去西单,那边大商场好几个,晚上那一片还有夜市,各种小吃。一闻到那个香味,馋得我流口水,肯定挪不动步。咱们白天逛商场,晚上逛夜市,休息这一天咱得充分利用上1贺冬梅欢呼雀跃,像个小孩子舔着舌头,眯着眼睛笑,好像美食就在眼前似的。肖国梁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要逛,我陪你逛;想去吃,我陪你吃个够1贺冬梅拿拳头轻轻捣了他胳膊一下:“你们男孩子就会说漂亮话,等到和女孩子逛街的时候,又开始烦了。”肖国梁笑了:“这不能怪男孩烦,有几个男孩愿意逛商场?还不如到动物园看猴子呢。要不去颐和园啥的也行,就是远点儿。”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着,一边走到路边的站点,看着公交站点指示牌,研究怎么倒车去西单。

贺冬梅忽然说道:“有个事告诉你,我有对象了,这回去西单,正好给我对象买件上衣,你帮着试试。”肖国梁听了,觉得脑袋里忽然有个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晕晕乎乎地愣了好几秒。两个人并排站着,贺冬梅也看不出他脸上的异样。肖国梁稳稳心神,故作轻松的说道:“啥时候的事?你咋才告诉我,也不让我帮你参谋参谋。”贺冬梅幽幽地来了一句:“让你参谋啥,你也不关心我,也就是培训这一个多礼拜咱俩还多说了几句话,平常在办公室里像个陌生人一样。我看你跟李宇文在一起时可放松了,嘻嘻哈哈的,是不是和我在一起不开心所以不爱搭理我?”肖国梁不知道咋回答,只是摇头支支吾吾说了两句,两人在等车的人群里默默地站了一会儿,肖国梁才想起来问:“对象啥单位的?”贺冬梅撩撩头发,抬头看看远处:“设计院的,咱们下届的,比我还小一岁。父母都是设计院的。”肖国梁可算逮着轻松的话题,笑着说道:“贺冬梅,你这个厉害,姐弟恋1“去你的吧,啥姐弟恋。”贺冬梅脸一红,“今年也25了,玩心重,象个小孩似的。”肖国梁还想逗两句,但也想不出啥词,他也不擅长说笑话;又看到贺冬梅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就不再往下说了。

两人上了公汽。北京的公汽里人可真多呀,看样子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大包小包的拎着。乘务员在中门一边把人往里面使劲推一边吆喝着“使劲往里挤,就差俩人没上来了1一边又查看下车的手里有没有票。一个小伙子跳下车,乘务员喊“你票呢”,小伙子头也不回地走了,乘务员骂了一句,冲着司机喊:“下回到了站点先别急着开门,等我检完票再开,竟是逃票的1

肖国梁在中门边挤到一个地方,贺冬梅个子小,边上都是男的,她自然而然的就往肖国梁的身边靠。肖国梁这时候只能“英雄救美”,背靠着身后的人群,给贺冬梅挤出个地方,这样她还能站得舒服点儿,两个人紧挨着,面朝外并排站在一起。

到了一站,前门已经上不来人了,乘务员让乘客从中门上,两个年轻男女看样子不愿意使劲往前挤,等别人都上了车之后,才在乘务员的拉扯下勉强挤上车,只能靠着车门站着。女孩长得非常漂亮,五官精致,白皙高挑,画着淡妆,一身白色连衣裙。男孩稍稍有些胖,但好在眉清目秀,脸也非常白净,穿着短袖白衬衣,衬得那张脸更白了,有点儿欧阳奋强演的贾宝玉的感觉。俩人上了车,亲密地搂在一起,旁若无人地说笑着,眼睛都一直注视着对方,仿佛整个车厢里就他们两个人一样,满口京腔。本来肖国梁不太喜欢京腔,在他的耳朵中,京腔也带着一股傲慢劲儿,和美国佬英语的傲慢劲儿有些类似,但听着这一对年轻男女的“京腔”,肖国梁觉得是那么悦耳、那么舒坦。看着这样一对俊男靓女,他脑海中闪过一连串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人物:郭靖和黄蓉,张无忌和殷离离,杨过和小龙女,令狐冲和任盈盈,都不象,但这两个北京恋人就是他眼中的神仙侠侣,让他羡慕又觉得遥不可及。

肖国梁脑袋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觉右胳膊碰到一点东西,有股异样的感觉,从胳膊一直传到脑袋里。他扭头一看,贺冬梅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车窗外,鼓鼓的xiong脯,正紧紧贴在他的胳膊上。后来,当肖国梁和妻子做ai的时候,手摸着妻子丰满的rufang,触摸到直挺挺的硬硬的nai头的时候,才想起当时贺冬梅xiong脯靠在他胳膊上,顶着他胳膊有点儿异样感觉的,就是贺冬梅的nai头!但此时的肖国梁没想到这些,只觉得女孩子的xiong脯靠在自己胳膊上不太好,但车上人挤人动弹不得,又怕自己一动贺冬梅尴尬,就一路僵僵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一直等到下车。

跟着贺冬梅逛西单,肖国梁转得头昏脑胀,反观贺冬梅呢,虽然穿双高跟鞋,却越逛越来劲儿。后来肖国梁陪着老婆逛商场时,看着老婆穿着高跟鞋不知疲倦地在商场里转来转去,就佩服说“你们女人真是一种栖息在商场里的动物,你们穿的高跟鞋就像鱼的鳍一样,不但不会成为累赘,反而是发动机能产生动力。”妻子回到家把高跟鞋脱下来,揉着发酸的脚脖子,骂他胡说八道:“谁穿着高跟鞋走好几个小时不累?不光脚脖子酸,脚尖儿也挤得疼1肖国梁说“那你还穿?”妻子穿上拖鞋在厅里来回晃荡两圈:“还是拖鞋舒服埃但女人好美啊,想要美就得牺牲埃谁家老公愿意看着自己老婆在外面趿拉着拖鞋穿着大短裤?你们男人啊太贪心!希望自己老婆又要上得厅堂又要下得厨房。女人累不累?女人就没有烦心的时候?如果哪家老婆也象男人一样喝酒抽烟,那还不让人在背后埋汰死?反过来,男人们干这些都顺理成章。你说,这公平吗?”肖国梁点点头:“是不太公平。但世界就是这么设计的,谁能有啥办法?”老婆往沙发上一躺:“所以啊,女人愿意逛逛商场,也是这么设计的,你就忍着点儿吧。”

现在陪着贺冬梅,肖国梁下定决心,一定要耐心地陪她逛个够,她说往哪走就往哪走,她让试衣服就帮着试衣服。服务员大姐讨好的样子对贺冬梅说:“看你对象,对你多好,啥都依着你!要是换做别的男的陪对象逛街,早就不耐烦躲外面抽烟去了。”贺冬梅得意地冲肖国梁一笑,弄的肖国梁哭笑不得。

肖国梁和贺冬梅都住在宁江石油勘探局设在北京的办事处,一栋七层高的圈楼,在离培训中心不远的一个稍显偏僻的胡同里。宁江油田职工进京出差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必须住在本局驻京办事处,否则不予报销,这是勘探局的规定。在北京期间每天通勤补贴2块钱,饭补15元,另外出差补贴10元,出租车票不给报销,住宿费标准是每天不能超过50。如果在北京城里逛,地铁、公汽倒几趟车,虽然都是几毛钱一张票,但一天2块钱车补肯定不够,自己得往里添点儿。当然,“特殊情况”永远有,这包括副处以上干部,就可以不住在办事处,住宿保准每天不超过120,这完全可以住单间了;还可以报销出租车票,等等,报销的时候,必须有本单位财务老总在出租车票背面签字才行。

肖国梁和贺冬梅,当然是住在办事处,都是两人一间的普通房间,一个房间两张床,每天每床费用35。如果想单人住,必须得一天付70块钱的包房费。本来杨彪和肖国梁正好两人住一间,但杨彪说他不习惯两人在一个房间睡觉,说自己找地方。肖国梁也不知道他住不住在办事处,也没问杨彪。师傅在北京熟人多,另外,即使住宿超标、出门打车,报销的时候财务老总也能给他签字,这些待遇象肖国梁、贺冬梅这样的小年轻想都不敢想,也从来没想过和主任享受一样的待遇。

肖国梁只能接受办事处的安排,和陌生人住一个房间。好在来这里住的人,都是宁江油田的职工或者家属,住在一起几句话就唠熟了。住了没一周,肖国梁就换了两拨“室友”,有一天他从培训大楼回到办事处房间,发现这回的“室友”换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还带着一个3、4岁的小男孩。

一唠嗑才知道,带着孩子的男人叫王钢,是宁江油田一个采油厂的科员,到北京出差,正好把儿子带出来玩玩。“你和你儿子都住在这一个房间?”肖国梁看着小男孩,身高也有1米左右了。“嗯,和我住一张床,没事,他晚上不闹。”“我说的不是这个,王哥。这床不太宽,你俩住一块挺挤的。”王钢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俩头上脚下颠倒着睡,凑合几晚上吧,省下来宿费给儿子买玩具。”说完呵呵笑着逗儿子:“是不是啊儿子?”

在一起住了两宿,两人就无话不说了。王钢人很实在,给肖国梁讲了不少油田的事,在油田“混”的经验。这些,杨彪从来没和他讲过,卫大猛在办公室有时说说,但从没有象王钢这样说的详细、具体。就拿出差来说,很多时候是单位领导给你的奖励,找个事由派你出去。不用在单位干活,还能出去逛逛,特别是到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或者旅游景点多的城市,谁不想借着出差的名义去逛逛?要不咋叫“美差”呢!到北京一天15块钱的饭补,肯定不够,象肖国梁这样参加培训有人管饭的,属于特例。咋办?总不能自己搭钱啊,经常出差的人都想招攒出饭钱来。如果是到北京出差,各个单位管的比较死,要求出差人必须住在办事处;如果去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办事处了,出差人自己随便选地方住,只要你住的不超标就行。很多人就住在10块钱一宿的小旅店,开发票时,小旅店都听顾客的,你想怎么开都行,甚至能给你扯一张空白发票让你自个随便填!肖国梁这才想起来:“怪不得上街的时候,路边总有人凑过来低声问要不要发票呢。”王钢嘿嘿笑,抽着烟,两人关着灯唠嗑,烟头的光亮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还有更绝的呢,本来是一个人出十天差,他发票上填上两个人,出差15天,你算算,这得多报销多少钱?啥费用不都省出来了?”肖国梁想不通:“那可咋弄?多写了人,车票只有一张埃”“要说你是新手得学呢。发票上写的返程那天,到火车站出站口,等到你想要的那个车次的乘客出了站,随便找人就能要一张。大多数人是个人出门不报销的,留着车票也没用。遇到不好说话的,给他几块钱,他就能把车票给你。反正车票上也没写名,拿到你手里就是你的。到自己单位填报销单子时麻烦点儿,比如说你吧,所里领导肯定知道你几个人出差的,哪天去、哪天回来的,你也蒙不了他。如果他和你关系好,也不会太较真。如果所领导给你签了字,到了院领导和财务,谁知道你几个人去的啥时候回来的1

王钢给肖国梁“上课”的同时,也慢慢了解了肖国梁的情况,干啥工作,脾气性格爱好,想找啥样对象,家里都有啥人,等等。

王钢住了四宿就走了,儿子还嚷嚷没玩够,“下次再来玩。”王钢哄着儿子,肖国梁往门口送他们的时候,王钢突然停下来,看着肖国梁:“有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又一直开不了口,现在想想,还是说了吧。”肖国梁笑道:“王哥你有啥话还不能说的,一直等到要走了才说?”王钢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咱哥俩一起住了几晚上,我感觉你人挺不错的,是个老实孩子,想给你提个对象。”肖国梁不明白提对象怎么还这么犹豫,王钢说:“关键是这女孩,她不是外人,是我亲妹妹!如果你俩成了,这不成了大舅哥替妹子相看小舅子嘛,连小说都没有这么写的。”接着介绍了一下他妹子。家庭就不用介绍了,两人唠嗑时早说过了。王钢妹妹医学院毕业,上班两年了,在油田中心医院,口腔科大夫。

“口腔科?”肖国梁差不点儿喊出声来,不会是那个“四环素牙医”吧?为了堵牙,自己跑了四五趟医院,每次都是这个“四环素牙医”给自己弄,还别说,虽然看着挺年轻,水平还可以,起码到现在牙堵完过去一年多了,那颗虫牙再也没疼过,不耽误吃不耽误喝的。

王钢看看肖国梁:“我妹子的情况都跟你说了,你啥意见?”肖国梁好像头一次看到王钢,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王钢的脸:浓眉大眼,脸上没有麻子也没有雀斑,也不是酒糟鼻,更没有“四环素牙”,老天爷不会让哥哥长得一脸周正、把缺点都放在妹妹一个人脸上吧?或者说,口腔科还有个年轻女大夫自己没看到?也说不准,当大夫的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戴着口罩,也许真有个年轻女大夫自己没看到!肖国梁就这么安慰自己,不置可否地答应着:“王哥,等我回去,再和你联系。”

王钢带着儿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说:“国梁,记住啊,回去就给我打电话!电话号码不都记你本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