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诗琴几乎是危在旦夕，医生都一阵的后怕，说再晚片刻就很难挽救了。

杨业看着心电监护仪上趋于稳定的心率、血压等，长出了一口气，他和早已赶来的陈姨、蒋叔道别，由齐沫儿带领着，返回矿洞。

中年人的躯体已经僵硬，这是伐元的特性，本属阴寒，对生机有强大的腐蚀力，天下所有伐者，都难以渡过这一关，生命力从伐元诞生起就日渐流逝。

长生如梦，没有人可以永远活着，终归会跌倒在历史中，只是有的人，一生辉煌，在时光长河中留下了浓重的光彩。

显然，中年人没有这样的辉煌，他的一生从未璀璨过，只是在艰苦地活着，却不仅仅是为了生存。

杨业无喜无悲，姜采萱发动生死册的力量，古书轰轰震动，带着阴冷气息的伐元不断飘出，被生死册吸收。

中年人的故事没有说完，姜采萱洞察他一切的过去，在这段时间中对杨业缓缓道来。

他从幼年就遭受凄惨的待遇，看着母亲被欺负，却无能为力，无数个夜晚暗自流泪，发誓要让坏人付出代价，他那时还是懵懂的，没有太多残酷的心思。

直到后来，母亲过世，他在家乡流浪，七八岁的年纪，同龄的孩子带着戏谑、嘲笑的目光，将他当做取笑、消遣的对象，并且制定了种种“游戏”，以此来换取食物。

残忍的思维是从那时开始转变，他多次被人按在河里憋气差点死去，被人用火烧掉头发，用小刀在手臂上刻名字，玩伴带着恐怖面具突然跳出……这一幕幕，深深刻进他心里，由此衍生出一个又一个的报复计划。

但是，到了中年，他都无法去实施，因为社会环境转变得太快了，他有很多仇人，分散各地，将所有人逐一解决的可行性太低，因此，他继续忍耐，等待一网打尽的机会。

隐忍是痛苦的，复仇的无望让他内心煎熬，直到一天，他上工时误入一只鬼物的领域，并侥幸从中逃出，他发现，自己有了实力，伐元虽然让他感到肌体在衰败，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是他报仇的希望。

从那天开始，他在大地上纵横，按照心里镌刻的名单，以他们曾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结合伐元，轻松灭掉了大部分人，到这时，他还没有制作玩偶娃娃的能力，神志尚在。

之后，他回到家乡，辰暮市的一处乡村，准备杀掉最后几人。

也就是在这里，他终于发现，他的身体几乎坏死，伐元支撑的虚假强大感欺骗了他，他已命不久矣，快要离世了。

还差最后三人，他就可以释怀，可以母亲坟前轻声地说：儿子为您讨回了公道。

无奈的是，他生病了，病体愈发严重，细胞几乎都坏死，他倒在了家门口，不灭的执念由此浮现，他在此鬼化了，但鬼化并未完全成功。

他要去杀死最后几人，却因要去祭奠母亲的念头，还保留着一丝人性，他还想最后再看一眼，告慰母亲在天之灵，正是这一抹执念，让他的灵智还可以不时的出现。

把三人在绝望中处死后，他知道自己也走到了末路，但到这时，他又害怕死亡，他已经拥有梦寐以求的力量，审判了曾经的坏蛋，他为何不可以审判世间，天下至尊的念头开始诞生。

他终究没有前往母亲的坟墓，他知道这是可以保存最后神魂的办法，姜采萱叹气说，从这时开始，中年人已经彻底死去，存世的是鬼物和人纠缠的怪物，他丧失了最后的人性，活在规则下罢了，无法思考太多。

在最后，他结合所遇见的鬼物的能力，创造出自己的鬼化手段，骨瓷娃娃、虚影同化、恐怖幻境，都是他从一只可怕的鬼物身上借鉴而来，并从此开始在辰暮市搅动风雨。

“其实看过后，他除了最后的执念，好像没有错，只是个可怜人。”姜采萱以旁观者的身份说道。

“他错在变成鬼，伤害了无辜的人，不值得同情。”杨业道。

生死册已经汲取出中年人最后的伐元，因皇道龙气和随时间消散了大部分，最后，一道粗壮的红黑色伐元从生死册中流淌出来，却只有肉眼都看不见的一丝融进杨业体内那道玄红伐中，很快就平静下来，增长并不明显。

“我是幸运的，有父母留下的皇道龙气，又有生死册独有的玄红伐，可以走得更远，有希望看到最绚烂的风景。”

这是杨业的信心，他也曾受到冷眼和霸凌，不过他与中年人不同，他用拳头和脚反击回去，该报的仇早就报了，也得知父母并未真正抛弃他，没有了压抑和负担，他似乎活得很自在。

“这些玩偶怎么办？”杨业问道，除了齐沫儿，其余玩偶都丧失了灵智，随着中年人死去，它们如同真正的瓷娃娃般，笑容诡异，散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们无法长存，没有伐元支撑，不久后身躯就会碎裂，它们也会随风而逝。”

“齐沫儿呢？”杨业的心突然颤动。

“结局是相同的，她依靠中年人的伐元存在，残余的伐元坚持不了太多时间。”

杨业突然感到一种悲痛，急忙询问：“我的伐元有用吗？”

“没用，本质不同。”姜采萱也很无奈，她何尝不想留下齐沫儿。

杨业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中年人死后，齐沫儿的生命竟然只剩下半天。

“怎么了？”齐沫儿看见杨业呆呆地看着她，小小的脑袋一歪，不由问道。

杨业从愣神中回转，他勉强笑道：“没事，等会我陪你回家。”

这时，姜采萱开始使用生死册的另一种用处，融取鬼物的能力。

这种能力很偏门，连姜采萱自己都没有使用过几次，条件太苛刻，因为，它需要鬼物同意！

除了齐沫儿，其他玩偶的执念皆是怨恨和恐惧，如果说谁最想将中年人碎尸万段，那就是它们。

以仇恨的执念变成玩偶，虽然没有灵魂，但规则的奇特允许改变它们的认知，姜采萱要做的，就是在规则下合理的寻找契合点。

生死册翻动，姜采萱开始了沟通，用生死册独特的力量，建立起联系，利用规则，开始给一群没有灵智的玩偶洗脑。

当杨业明白这种能力的使用方法后，他久久无言，总觉得怪怪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不是哄鬼吗？”

“胡说，规则在上，就是你帮它们报了仇，它们有所回报是天经地义的！”

“它们都快彻底消散了……”

“对呀，所以说，不能浪费！”姜采萱斩钉截铁，加快了思想灌输。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冷血的……”杨业叹气，但他没有说什么阻止的话，说到底，他对这些失去魂魄的玩偶没有太多的共情感，只是有些惋惜，都是些身处最美好年华的孩子。

鬼物有智慧吗？

按照杨业所知，并没有，但是，姜采萱成功了，不知她如何做到的，但她破天荒的把一群如同提线木偶的骨瓷娃娃忽悠了，一个又一个的围绕杨业端坐着。

“开始了！”姜采萱低喝，生死册悬浮空中，绽放出漫天红芒。

温度骤然降低，一道道灰色气流从玩偶身体中飘出，如灰暗的沙尘暴，旋飞进杨业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