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安的天，盛夏也抗不过冷寒，这冬日是极凉的，片片寒凉被莹白的窗纸拥在殿外。</p>

“咳……咳……咳咳……”</p>

江晏栖轻轻睁开泛涩的双眸，入目无他，唯平展的地面一片月色阑珊。</p>

她感受到左手尤其刺痛，且再提不起力气。窗缝钻进缕缕寒风，让她心尖一颤。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只让她轻轻蹙眉，只是那平静而苍白的面上划过冷瑟。</p>

轻轻闭眸时，无声无息的，只一滴晶莹的泪珠幽幽滑落，可惜藏在这寂静之夜，谁也瞧不清。</p>

只她还能模糊的感受到一点湿意，然后，风过又无痕。</p>

废了，也好。</p>

早该……早该废在她八岁那年了。</p>

……</p>

翌日。</p>

“醒了？”</p>

冷沉的嗓音在江晏栖耳畔炸开，她抬眸那一瞬，面前是男人寒凉中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庞，那双狭长阴暗的眸此刻竟湛开了光。</p>

“还真是娇气。”顾云斜站直身，玄衣鹤氅，俯视着江晏栖，“你若再晚些醒，大齐那人恐怕活不到今日西下。”</p>

江晏栖动了动干燥的唇瓣，头一次抑制着想要一巴掌拍死一个人的冲动，声色喑哑，“……比不得主上。”</p>

“你可知，自己被下百日散了？恐药石无医。不过无妨，本君已将那人小惩了一番。”顾云斜低声笑着，薄唇如血，寒意沁出眼底，一番嗜血之气，“人命微贱，看惯了他人命如草芥，你也早该习惯了吧？”</p>

江晏栖清明雨上般清冷的眸暗藏几缕嗤笑的波澜，低下眉眼，开口却是平淡，“左右我已是废人。”左右，她百毒不侵。</p>

亦好在，百日散不乱脉搏，症状她做得来。</p>

“你怎不问本君为何不救你？”</p>

“有意义吗？”江晏栖神色淡漠，平静道：“左右没有救。”</p>

“不恨本君？”顾云斜见此，轻轻挑眉，阴沉冷寒的眸色中带着戏谑。</p>

“有意义吗？”江晏栖淡淡道：“主上难道会后悔？”</p>

顾云斜方想开口，江晏栖平淡的声音又不温不火传来，“后不后悔又有什么意义呢？——左右，人命微贱。”</p>

江晏栖音如烟缕，却暗含轻嗤，“有人说人命微贱，有人说人命关天……不过是没降临在自己身上罢了。”</p>

“假设一词，左右不能成真的。”</p>

虽极不想承认，可顾云斜真的被江晏栖这一连串轻描淡写的话语噎到了，左右是不顺心。</p>

这丫头的嘴竟是这般厉害。</p>

顾云斜下意识想要掐住女子的脖颈，抬手过去，却看到女子脖子上的绷带，不由捏住了江晏栖的下巴，音色冷漠，“既皆无意义，本君便让你死也死在幕安。”</p>

江晏栖闻言，唇畔带上善解人意的浅笑，语气却是冷淡有余，“主上急了？”</p>

“你很想早点祭天？”顾云斜深吸了一口气，斜眸中是浓墨重彩的暗，他凝着江晏栖不起波澜的容色，身上气压都低了几度。</p>

这女子当真放肆。</p>

随即他阴寒的眸一凉，手往下移轻轻握住了江晏栖纤细的脖颈。女子手腕上莹蓝色的花，却隐约散着光。</p>

北枝月渡的人，男与女都难缠。</p>

顾云斜微微拧眉，松开手甩袖而立。心中的烦躁与嗜血忽的要将他淹没，他直凝着江晏栖，如寒雪漫天，沼泽澎湃。忽的，他勾唇，“如此吧——”</p>

“这幕安的后宫也空置已久了——你虽是玩物，本君一向宽宏，倒也该给个名分。”</p>

幕安宫中的名分，说白了岂不是众人的靶子。幕安后宫悬置，哪里是顾云斜洁身自好，分明是这宫中的女人死绝了。</p>

江晏栖闻言眉眼未动，淡淡回道：“那还是无名无分的好。”</p>

听到此言，顾云斜轻轻攥起江晏栖的下巴，他眸中冷寒，殷红的唇畔却漾开笑，刺骨生花，“做本君的后妃还委屈你了？那本君让大齐那个小白脸一起下去陪你？”</p>

江晏栖神色淡淡，“不委屈。”</p>

说罢，江晏栖抬眸，“既然主上都给念安如此殊荣了，可容念安最后几月自由些——前些日的赌约，应依旧作数？”</p>

“都这般了，你还念着那大齐新官？”</p>

“既是答应他的，怎可背信弃义？”</p>

顾云斜觉得此话是一语双关了，内心的暴躁感竟又被激起。直见女子淡漠冷清的面庞，似立于云端之上，忽教他想将其揉碎，遂竟低头直接吻了上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