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此话便不乐意了,什么叫身体孱弱者会被寒风冻伤?他们又不是什么病罐子,“好,我们签!”</p>
也有些人要么是惜命得很,要么也是人精,死活不愿意的,直接被潮来“请”下了顶楼。</p>
众人一看,被“请”下去,那多没面!遂还是硬着头皮签下了。</p>
一签完,那些男人皆全部戴上手铐,整个人挂在了绳索上,开始向另一头去。</p>
可令人没想到的,那些红衣女子调整高度的速度之快,绳索不到一会就开始了倾斜,他们位于低处,又该如何划到高处去?</p>
江晏栖看着这一幕,只淡淡一笑。</p>
顾云斜从后面走来,一身玄衣冷冽,宽大的鹤氅笼了半壁阴影,他缓步走到江晏栖背后,看着这几十个男人手足无措的挂在绳索上,好笑道:“还真是一群出自富商权贵的蠢货。阿翡倒真是让本君喜欢呢,竟还教他们心甘情愿的自寻死路。”</p>
见江晏栖没有回话,顾云斜也未恼,狭长的眼凝视着雪下冷清而绝艳的女子。便是坐在轮椅上,她的脊背也永远是那样的笔直,他薄唇微扬,弯腰直接吻住了女子冰凉的唇。</p>
江晏栖感受到男子强势的气息,迫使着她张唇,她直接拉下了轮椅,轮椅开始朝前方倾斜滚去。见此顾云斜才松开人,但却是看着江晏栖朝边缘滑去,漫不经心道:“还有,今日,阿翡这身红衣很美,燃到本君心中去了。”</p>
顶楼有些倾斜,加之有雪覆盖,江晏栖一时竟很难停下。</p>
“潮来!”江晏栖直接喊道。</p>
眼见着江晏栖马上要滑过边缘,顾云斜嗓音冰冷,“不许去。”</p>
就在江晏栖尝试着向两边扑去时,顾云斜纵身一跃到了江晏栖前面,两手撑住了轮椅,轮椅霎时而停。而此时,他脚后跟已悬空在顶楼。似乎只要江晏栖稍微向前动一下,他便会直接落下去。</p>
江晏栖抬眸看着顾云斜,他微微弯腰撑着轮椅,微曲的墨发洒满了他宽大的鹤氅,高悬的明月将他冷狭的眼耀得珀亮,却也仍拨不开那深处的寒渊,他看着江晏栖笑,邪肆又张狂,“阿翡,你敢再往前一点吗?”</p>
江晏栖看着他着的半尺之地,没有说话。她眸色平静而冷淡,手下却是直接转动轮椅朝前冲去。</p>
顾云斜足尖一点便直接撑着轮椅翻到了江晏栖身后,而轮椅由于惯性如今却是半步深渊。</p>
顾云斜在后面拉着轮椅,却是低头凑近江晏栖,“阿翡知道什么叫涸辙之鱼吗?”</p>
半边落空的轮椅在寒风中有些微微摇晃,江晏栖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看着那些在半空中挣扎的男人,平静道:“他们不就是吗?”</p>
顾云斜一笑,殷红的唇似血生花,眸中的浓郁之色却越发重了,“是吗?”</p>
江晏栖察觉到顾云斜的变化,回望了他一眼,只是轻声道:“主上,念安有些冷。”</p>
“冷吗?”顾云斜嗓音懒散,却是直接将轮椅往后一抽,“潮来。”</p>
轮椅向后滑去,潮来立马上前停住了江晏栖。</p>
顾云斜信庭若步的向江晏栖走来,背着月华,每一步都优雅恣睢,似乎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浮光掠影。男人高大的阴影再一次笼罩住江晏栖,顾云斜蹲下身子,伸手,修长如玉的指尖触着江晏栖凝了雪露的眉眼,他冷沉的嗓音极轻,却似喟叹,“阿翡,不要赌本君敢不敢杀你。说不定,下次本君便控制不住了。”</p>
江晏栖垂眉,似清郁满身,月下独酌的玫瑰开始枯萎,“念安浮沉了一生,本已时日无多,主上不能纵念安放纵些吗?”</p>
顾云斜闻言,狭长的眉眼似勾勒着暗夜上挑,“你在本君身上撒气?”</p>
江晏栖嗓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梨花带雨的冷清,“念安应该自认倒霉。”</p>
顾云斜没说话,只是周遭气氛又低了几度。</p>
潮来在旁看着,念安姑娘于主上倒真有些不同,若是旁人,只刚开始一幕就已经入土了。念安姑娘却能反复在主上底线上反复蹦哒。</p>
话落,楼下便传来了几个男人的惊唤声,打破了两人冷凝的气氛。</p>
顾云斜听着,竟觉得多了几分愉悦。他站起身垂眉看着江晏栖。还真是个带刺的木头美人,万年不变的平静,冷清之下的阴阳。</p>
“那些人若死了,不会波及主上吧?”江晏栖忽然问道。</p>
此话倒是把顾云斜听笑了,人都弄死在浮生若梦了,这时候问他会不会有所波及,他嗓音淡淡,“阿翡唯一的良心便是让他们签了生死状。”</p>
不过他本也不在意,人命于他如蝼蚁,——那些个蠢货,死了也是死了。</p>
潮来说那些女人的绳结是活的,却没说绑在绳索上的木篮也是活的。潮来说他们烧断绳子也可以被绳子拉住,却没说绳子会顺着齿轮一路向下掉,长到足以让他们摔死在地面。</p>
文字游戏,这丫头,玩得倒是真好。</p>
江晏栖淡淡道:“为主上分忧,念安应当的。”</p>
“下次多说些,本君爱听。”江晏栖这般刺顾云斜,他眸中却反带着笑意,生动些倒也不错。</p>
见女子又不说话开始极目远眺似的,顾云斜暴戾恣睢的心此刻竟也平静了下来。第一次开始咀嚼江晏栖那日对他说的话,“这世间总有如此一类人——以为自己是笑看他人输,殊不知他人却是看他笑着输。”</p>
她果真是做的分毫不差。那些人恐怕方上绳索那一刻都还带着掌握那些女子命运的刺激兴奋感吧。</p>
但顾云斜却是话音一转,狭眉微挑,“只是他们可都是本君楼里的大顾客,你就这般将他们都杀了,本君该找谁赔那损失呢?”</p>
江晏栖淡淡道:“如他们这般,便是不死在如今,也不远了。”</p>
顾云斜讶异地看着江晏栖,阴寒的双眸中骤然崩开两缕光,笑,“小阿翡这股子高傲刻薄劲儿,本君还真是喜欢得紧呢,哈哈……”</p>
这般久了,果真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借助手铐到达对面,都只能点燃麻绳,下一刻,男人的惊叫声便顺着一直滑落的麻绳下坠,最后只听“砰”的一声,便再没有了声息。</p>
其余男人看到这个状况,都惊恐的大叫起来,“你快把我们拉上去!快!说好的不会落下去呢!”</p>
只这片刻,叫骂声便大肆响起,响彻黑夜。</p>
但由于上顶楼是有权限的,此刻顶楼大门紧闭,两楼对应的两面除了顶楼全然是封闭的,那些人的暗卫侍卫压根没法儿去救人。</p>
潮来仿若未闻,静静的伫立在一旁。</p>
而顾云斜听到那些尖叫声,以及楼下传来的砸落声,似乎觉得很愉悦,“那下面,阿翡是早早固定了打碎的玻璃还有兽夹吧,他们死前,头一定炸开了!那场景,一定是很美的,哈哈……”</p>
而麻绳对面的女子因为没了男子的重量更快的便搅动了齿轮,成功回到了顶楼,一旁侍卫将她手上的绳索剪开,她便红着眸来到江晏栖身旁,跪地道:“多谢念安姑娘让我有机会杀了他们!此生,死亦足矣!”</p>
江晏栖没有回答,却是转头看向顾云斜,“主上答应我的,一命换一命。她如今可以离开‘浮生若梦’了吗?”</p>
“既是答应阿翡的,自然。”顾云斜打量了一眼那女子,“不过……阿翡对本君都没这般费尽心思,为了这些鄙贱之人却是费尽周折!”</p>
江晏栖淡淡垂眸。若非他,她又何须这般费尽周折?</p>
女子听后,默默的埋下头,只跪在地上,颤抖道:“小女子方夙,往后姑娘有难,愿赴汤蹈火!”</p>
江晏栖看了潮来一眼,潮来立即拿了一件厚披风递给方夙,她清沉的嗓音似芦荡摇曳,“披上吧,别继续冻着了,——我不需你们任何一人赴汤蹈火,便是粗茶淡饭,你们往后能活得心有足乐便够了。”</p>
顾云斜听后,冷寒的眸却是凝着那地上的女子,看着那件披风竟有些格外不顺眼。她对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的态度竟也比对他好,“一群妓子也值你大费周章。”</p>
江晏栖淡淡道:“若非主上,念安也得成为妓子。”</p>
“你想当本君也能让你当。”顾云斜嗓音冷寒。</p>
“主上多虑了。”</p>
而后越来越多的女子重新站到了顶楼上,她们看着那些一直不曾燃烧绳索,苦苦吊在寒风中的人,笑得泪花都出来了——这些人,可曾想过还有今天?</p>
是他们最鄙弃的女子,让他们一步步自我了结了自己。</p>
她们拜谢过江晏栖后,便离开了浮生若梦。</p>
最后到子秋时,她看着江晏栖,她知道江晏栖是藏了身份。可惜她什么都不能说,不知公子可希望他的先生也骄傲他的铮铮傲骨。</p>
顾云斜见最后一人离开,指尖轻轻摩挲着刀刃,低垂着眉眼,最终却是一言未发。</p>
江晏栖忽道:“主上,我还有一友在花满阁,名楼昭,可能烦主上将人带来同我照看?”</p>
他阴沉的眸色莫测,却是笑道:“你求本君。”</p>
“求主上。”江晏栖说得平静。</p>
让顾云斜一下失去了兴趣,只淡淡道:“允了。”</p>
ps:靃〔huò〕靡:草木细弱﹐随风披拂貌。</p>
磨?不磷,涅?不缁:极坚之物,磨也磨不薄;极?之物,染也染不?。?喻操守坚贞,不受环境影响,经得起考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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