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来平静道：“但凭主上处置。”</p>

顾云斜淡淡道：“风去。”</p>

此话落，一男子自暗处走出，等待顾云斜的命令。</p>

顾云斜眯了眯眸，“潮来今日自作主张，将他带下去，二十鞭。”</p>

风去看了看桌上那碗面，走向潮来，轻声叹息，“潮来何必……”</p>

风去将潮来带出内殿后，顾云斜才看向轮椅上神情依然温然平静的女子。他勾唇一笑，看向江晏栖的左手，道：“阿翡倒是能伸能屈。”</p>

江晏栖睫毛的阴影打在柳眸中，浑身都带着淡淡的冷清，她只是平静道：“主上若不喜欢，便倒掉吧。”</p>

顾云斜看着那桌上的面，仍萦绕着淡淡烟气，到底是乍寒还暖。他眸间划过几缕波澜，却是一笑，“倒掉多可惜，只是冬寒，将冷了。”</p>

“我过生辰时，父亲也曾是如此一碗长寿面……”江晏栖嗓音有些飘渺，停顿了一会儿，又淡淡道：“虽简单，却足暖。”</p>

话落，江晏栖便自己转了轮椅，平静地向殿外去，“确要凉了，主上……慢用。”</p>

顾云斜也未阻拦，只看着那青衣消失在拐角，倒有几分形销骨瘦，当真说不清何种滋味——谎话如何说最是真？九分真一分假。</p>

顾云斜起身，终于将窗户放了下来，止了冷风。</p>

可惜，面已然凉了。</p>

紫檀木的桌案上，迎着灯火，只有那面上的荷包蛋还有着烟火的气息，像挂在这冷寒冬日的太阳。</p>

顾云斜低头看着自己袖口下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血液浸染了他的鼻息。那见骨的血痕上还缠绕着一串紫檀色的佛珠，染了血，却依旧有种靡丽的圣洁。他看着忽的轻嗤一声，左手从衣裳下捡起一把带血的利刃，向前狠狠一掷，便“嘭”的一声在门上入木三分。</p>

烛火微弱，却满了殿内寂静。</p>

顾云斜这才望向那碗面，望了好久，唇畔竟还是不由便牵出了一抹笑意，如黎明打碎黑暗，明亮灿烂。</p>

风去回来便看见了顾云斜这番神情，暗下惊诧，多少年的沉寂了，这是主子从未露过的明亮。尽管曾经的顾云斜被称作上京第一公子，可惜他那时候还没跟着主子，也未曾目睹其风华。</p>

更可惜了，流年带走的恰恰是曾经。</p>

风去眸中多了两分晦暗，未再多言，默默地退出了殿内。</p>

顾云斜走近，拿起筷子搅拌起来，胡椒粉的味道倒是很浓，他忽然又笑了起来，那样冷清的女子竟喜欢胡椒吗。</p>

一切……</p>

是她的别有用心。</p>

可细数光阴，二十多年来的唯一一碗长寿面，不论目的，如此弥足珍贵。</p>

唇畔吐出一口气，顾云斜此刻所有的漫不经心都化为了灰烬，他冰冷的心有些颤动，又渐渐趋于平静。</p>

后来夜更深了，灯愈暗了，他才终于适应着黑暗。</p>

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长寿面。</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