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一场雪下了半个月，往北上的这一带都遭了雪灾，老百姓的房子被大雪压塌，死伤无数，不少人为了活下去只能离乡背井往京师或往南边去，然天气极寒，有的人尚未走出家乡便已饥寒交加，死在半路上。</p>
雪灾带来的伤亡人数不断上升，同时粮价和布价，柴炭之类取暖用的物品价格也是日渐抬高，坏消息接连传入京中，民间里又多了一丝不太和谐的声音，因为圣人不慈，信奉妖道，才引得上天降下天罚，固天子当下罪己书。</p>
这消息传到圣人耳中，顿时气得怒砸一个羊脂白玉镇纸，不断向户部等人施压，尽快赈灾以图挽尊。</p>
户部不是不想赈灾，但国库空虚啊，之前圣人为建什么长生仙宫，也向国库借了不少银子，帐还没平呢，哪来的银子？</p>
这不，素来赈灾这样能捞名声的事，争储的皇子们都会争个头破血流，但今年却是装鹌鹑，能不出头就不出头，那无心争位的，直接就告了个‘冻病’，生怕被皇帝老爹逼着上进了。</p>
毕竟没有银子，赈灾怎么玩得开嘛，尤其是现在灾民对圣人和皇室有怨，认为圣人听信妖道，才会被天罚，这怨声载道的，一个弄不好，怕是有去无回。</p>
此外，今年委实太冷了些，窝冬不好非要出去受冻？</p>
所以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少干为妙。</p>
于是，这灾怎么赈，派谁为钦差，朝会上，又是各种扯皮。</p>
可还没等到赈灾的钦差人选出来，噩耗又传来，边关那边因为天气太冷，关外的部落牛羊甚至人也是冻死无数，这不为了活下去，组团来关内抢粮食抢冬衣冬被了。</p>
边关一战，赢是赢了，但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为何，因为太冷，士兵们冻得无力，这一查，原来军饷和军辎没跟上，被贪了，刚打完胜仗根本没高兴起来，又险些引发了兵变。</p>
现在边关那边军营来要被昧下的银子了，否则兵变一起，必定是个灾难。</p>
哪哪都伸手要银子，户部的官员整体头秃，就差没求着国师来个点石成金，没办法，穷闹的！</p>
这个年，注定不好过！</p>
如今为了筹善银，宫里节俭用度，后宫妃嫔由皇后起头捐了点私房钱，朝中官员只好也捐点银两，但那也是杯水车薪，有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富商上面。</p>
毕竟论富，还得是做生意的最豪富。</p>
但商人逐利，没有好处，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掏银子？商海里浮沉的老狐狸，论起算计来，那算盘珠子能响到海外去信不？</p>
朝中还在为赈灾人选扯皮，户部则是卯足了心思想要尽快搞到银子，新任的左侍郎崔世学忍不住找上了秦流西。</p>
他是一心为民，也是想要做出成绩的人，又是新官上任，想要烧旺这把火，坐稳这个位置，需得拿出与这位置匹配的能力，所以眼下这个赈灾的功劳，他不能错过。</p>
至于为什么找秦流西，自然是他想从她这里求个点拨，那他的大方向便简单明了。</p>
这在旁人看来，或许是在用旁门歪道找捷径，不可取，但既然有捷径，为什么非要去浪费时间走弯路，有那时间都能干不少实事了。</p>
至于这名声好不好听，崔世学可不在意，他只要看到成果就够了，这成果既能带来政绩又能救助百姓，那就是好名。</p>
再说了，他就是来找小友指点迷津，算个屁的旁门歪道么？</p>
秦流西看到崔世学找上来，那笑容有些莫名，一副逮到你了的神色。</p>
崔世学看得心头发毛，下意识地看向门口处，他今日是不是不该来？</p>
后来的很多年后，他回想起今日，多有庆幸，自己走进这道门，那真是最对不过的选择，哪怕这门内荆棘满路。</p>
彼此行过礼坐下，崔世学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观主这笑容，可是算准了我会来？”</p>
秦流西把茶推过去，淡淡地笑道：“崔大人来了，我便笑了。”</p>
“这是禅语？”</p>
秦流西笑而不语：并不是，是你主动来上贼……搞事的大船，吾心愉也！</p>
崔世学嘬了一口茶，道：“观主神通，我也不转弯抹角了。这次前来，其实是想请观主你点拨一二，怎么丰盈国库？”</p>
秦流西挑眉道：“崔大人是想让我指点户部如何与民抢利？”</p>
如果是这样，她可不敢指点，户部还与民争利，那百姓们更无路可走。</p>
“不敢。”崔世学说道：“你知道如今朝廷要赈灾的事吧，我也不瞒你，如今国库能用的银钱，不过区区百万，便是有心赈灾，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只能厚颜前来，请观主点拨一二如何搞钱。”</p>
天可怜见，他本来是年后上任的，结果一入京报道后，就遇了这样的事而立即走马上任，这也没什么，可一看到户部那几乎赤字的账本，他简直双眼发黑。</p>
太穷了！</p>
尤其现在圣人又连番施压，让他们拨款赈灾，他们户部的官员为此，哪一个不是掉了数条胡子的？</p>
“如只是为赈灾筹款，那我也不是没有办法，这点拨么……”秦流西敲了敲桌面。</p>
崔世学十分上道，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叠银票，放到桌上，道：“这是卦金。”</p>
秦流西看着那叠百两面额的银票，笑着问：“崔大人这是用的公款，还是自掏腰包？”</p>
“这是我个人所求，自然是自掏腰包。”用公款去问卦，是嫌御史台的人闲得慌，笔下没东西写而拱手递把柄么？</p>
秦流西只抽了一张银票，道：“这就够了，大人记个情就行。”</p>
崔世学一愣，这是要他的人情？</p>
她想干嘛？</p>
想造反！</p>
秦流西这才说道：“听说从先帝那会儿，就有好些老臣欠下朝廷不少银子，这么多年都未清缴，哪怕人走了，债都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