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要微白时，秦流西睁开眼，道：“下葬吧。”</p>

玉长空把以外袍裹着的骸骨放在了最简易不过的坑穴里，抓起一把黄土，洒了上去，然后才把之前刨出来的黄土推回去，又拿了些石头堆成了一个小坟包，最后，他把亭子的栏杆木片掰了下来，咬破指尖，以血写下了父母的名字。</p>

生同衾，死同穴。</p>

这是他最后能为父母完成的事。</p>

把墓碑插在坟前，他磕了九个响头，凝视着坟包半晌：“爹娘，你们安息吧！”</p>

秦流西燃了两道符，落在坟上，一句话都没说。</p>

不说生死，也不说轮回，因为他们不可能轮回，就不必以此安慰他了。</p>

天色将白，秦流西看向坐在身侧过于平静的玉长空，视线在他身侧的坟包看了一眼，道：“我以为你只是暂时安葬，看这个样子，你是不打算重新敛骨入棺了？”</p>

玉长空单手枕在膝盖上，一手抚在坟包石头上，道：“不用了，尘归尘，土归土，既然他们连灵魂都在这天地间，又何必在意这骸骨？我相信，这里也是他们最好的归处！”</p>

“你，是在自责么？他们不会怪你的。”秦流西干巴巴地安慰：“他们情愿魂飞魄散也不会愿伤到你这个唯一的儿子，这是他们的底线，所以哪怕被控制住，在你面前也始终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p>

玉长空一愣，摇摇头：“我明白，我只是心疼而已。”</p>

心疼父母惨死，更心疼他们死后连灵魂都被拘禁，被炼化为厉鬼，这十多年来，得有多大的怨，才会成为那样狰狞的鬼物。</p>

玉长空抚摸着坟包，道：“我心疼他们那样干净的人，身死后却连灵魂都被玷污，他们本是神仙眷侣，最后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收场，上天何其不公。”</p>

秦流西沉默半晌，道：“你要是想哭，就哭一下呗。”</p>

玉长空笑了：“眼泪是没有用的，我也已经不用哭了。”</p>

因为，心落地了，但也空了。</p>

他这一年多来，都在找寻仇人，越是挖掘真相，就越觉得寒心，最后得出的结果，竟如此不堪，因为最大的仇人，竟是身边的至亲骨血，而他被蒙蔽了十多年，喊那人十多年祖父，还对他孺慕。</p>

秦流西看他浑身煞气，便道：“你别玩虐杀那一套啊，别做第二个青谷子，他们的罪孽，自会清算的。”</p>

“你放心，我不会。”玉长空温温一笑。</p>

他们做下那些事，怎么能够轻松地死去呢，理应在地狱中慢慢地赎罪。</p>

他会留着那些人的，他会一点点的把他们最在意的东西毁去，让他们痛苦地看着玉氏走下神坛，成为凡尘中的一员，而他们，也别想那么痛快地死去。</p>

秦流西没再多言，坐在他身边，抱着膝盖。</p>

风声凛冽，雪停了。</p>

云雾从山下一点点的涌上来，形成一片雪白云海。</p>

深蓝的天际现起橘黄色，逐渐变深，直到天色越来越亮，那一圈橘黄从云海的地平线上冒出了一点边，缓缓升腾而上。</p>

冬末，旭日东升。</p>

暖光打在坟包上，呈出一缕温暖的光晕，云海中，仿佛有一双丽人相携而立。</p>

玉长空眼底眸色变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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