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虚啊空虚，如何，是否比上一次，更让人心惊？”</p>
灵虚匠师笑道。</p>
空虚双目发怔，与灵虚匠师对视了许久，缓慢地扭过头，再次看向囚车里的女子。</p>
空虚站起了身子，迈着沉重的步伐，每走一步，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动。</p>
他的骨头，早已碎裂，若非丹药之气吊着命，只怕早就该下那阴曹地府里去了。</p>
空虚站在囚车面前，一手扶着囚笼铁柱，撑着力不至于让自己摔倒。</p>
才走几步路而已，空虚就已经不行了，弓着腰气喘吁吁。</p>
空虚虚眯着发浑的双眼，另一只枯老的手自两根铁柱中央伸了进去，轻抚摸女子的脸颊。</p>
“这肌肤，的确真实。”</p>
空虚道。</p>
灵虚匠师发出大笑声：“那是自然，龙凤神木所铸，肌肤比精灵族的还要光滑。”</p>
女子往后退去一步，纤细白嫩的手猛地攥住空虚的手腕，冷视空虚，轻嗤：“你……想死吗？”</p>
“就连语气，都是如出一辙的……”空虚诧然。</p>
此前在神域，灵虚就已把人偶给她看了，空虚以为，那会儿已经够相像了。</p>
没想到，改良之后的人偶，更是真实到可怕。</p>
此时此刻，与人偶对视的空虚，感到浑身发寒。</p>
连他都辨别不出，世上有谁人能辨别出来？</p>
女子挑眉，眸光微转，寒意迸发，雷霆四起：“吾乃东帝，谁若对我不敬，杀无赦！”</p>
“妙，妙极了！”</p>
灵虚匠师兴奋得手舞足蹈，围着囚车来来去去绕了一大圈，从前到后欣赏观察着自己的杰作。</p>
“还没完成吗？”</p>
空虚问。</p>
灵虚匠师笑道：“空虚，你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的做事风格你还不知道吗？</p>
稳中求胜，看看你，操之过急，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该啊。”</p>
空虚扯了扯干裂糊血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欲重拾起灾星之名嫁祸东帝，以小徒儿张羽入手，想要青月学院数十万弟子因此丧命，结果，如何了？”</p>
“你听到了？”</p>
灵虚匠师问。</p>
空虚走回床边，绳索缠在脚踝，随之走动拖在地面。</p>
空虚坐下，端起老酒抿了一口，酒过穿肠，裂骨生香，一阵阵的疼痛自四肢百骸衍生而出，空虚的双眼微微发红。</p>
丝丝缕缕的疼痛感，犹如万千蚂蚁的啃噬，叫人生不如死。</p>
活在人世的每一日，空虚是求死不能，求生不得，时时刻刻在痛苦和懊悔中徘徊。</p>
初遇时，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送给阎碧瞳，可慢慢的，一切全都发生了改变。</p>
他曾在佛祖面前立誓，在小师弟灵童身旁说要让阎碧瞳无忧一世，可往后的几十年，阎碧瞳所有的痛苦折磨都是他送来的。</p>
“空虚……？”</p>
灵虚匠师狐疑地看着空虚。</p>
“我听到了。”</p>
空虚回答道。</p>
灵虚匠师心情极好，散去那一点疑云，伸手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眯起眼睛道：“也不知该说你料事如神，还是在东帝手上吃了很多苦，以至于怕了东帝，觉得那女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p>
不过东帝的确出乎我意料，你也知老朋友我做事稳中求胜，从不急躁，若非万全之把握绝不出手暴露自己。</p>
我吩咐张弟子做的事，结构布局环环相扣，而且极为隐秘，我可以保证，就算是老匠人都无法察觉。</p>
据我所知，这次的事情之所以失败，不是匠人的发现，而是东帝自己考察青月学院的时候，直接推翻一座房屋，找出疑点。”</p>
“你以为我是操之过急吗？”</p>
空虚冷笑：“那等险恶局面下，就算是神都翻不了身，唯独女帝，出人意料，釜底抽薪，扭转乾坤，将我置于死地！”</p>
提及往事，空虚激动万分，言辞激烈：“我在天域二十载，棋不逢对手，无人敢与我为敌，也没人能从我的手掌心逃走。</p>
我承认，东洲那一战略有急躁，但有前车之鉴，我怎敢贸然行动？</p>
若非万全之策，且有贵人相助，我又怎会发动东洲兵变？”</p>
灵虚匠师收起了笑，皱眉：“女帝年纪尚小，行为处事却是老辣，她甚至推出了君主轮换制度，以至于多数隐世英才，俱前往东洲。</p>
女帝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便捕获了天下英雄的心，激起了出生柴门者的热血。”</p>
灵虚匠师拍了拍空虚的肩膀：“老朋友，你安心即可，你既然在她的手上吃了亏，有了你这个教训，我一定会更加小心的。”</p>
“是否能解掉了？”</p>
空虚指着桎梏脚踝的绳索。</p>
灵虚匠师看了眼绳索，恍然大悟，笑了几声，“你在地牢留下血字，那可不是你的作风，我始终不信你。</p>
你若真如从前那样丝毫未变，绝不会在乎脚踝的束缚，你此刻一心只有毁灭性的仇恨才对。</p>
明日那名天机师便会来到钟林山，我会安排你们见面。</p>
观星台已经建造出来，便在此处上端，触碰暗格就行，你们同为天机师，可以多聊聊女帝的命劫星。</p>
若能快点吞噬掉其命格星的光，那便会事半功倍了。”</p>
“也罢，我这一身碎骨，何处都是家，何处都无家。”</p>
空虚苦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