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挖开坟墓，在棺材里见到森森白骨，才不得不信，郁娘真的死了。</p>

一路支撑他从战场回到鸾州城的梦，像是潮水一般，从他身上徐徐退出去，带走了他的皮囊和血肉，只余下一架茫然绝望的枯骨。</p>

那一刻，他宁愿郁娘是跟人走了。</p>

至少她还活着，还有可能过上好日子。</p>

前半生，她已经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他留下她后，实在心疼不已，想着下半生要护她一世平安，不会再让她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可惜还未来得及履行承诺，就已天人相隔。</p>

她这一生竟然都没有过过好日子。</p>

萧母告诉他，他们是缘悭命蹇，这辈子注定无缘无分。</p>

现在却发现，不是缘悭命蹇，而是造化弄人。</p>

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p>

只是二人即使面对面，却也隔着一道怎么也跨越不过的鸿沟。</p>

郁娘在见到萧重玄还活着时，心中便已经有数，猜测到是谁从中作梗。</p>

萧母本就不喜欢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卖掉她。</p>

只是他们从此阴差阳错，都将对方当做了已亡人。</p>

郁娘压下心中的百般情绪，笑了笑：“重玄，看到你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了。”</p>

萧重玄张了张唇，唇齿间的“我也是”三个字极轻、极淡响起，他眼中流露出笑：“是该高兴的。”然而笑意下却有着克制的泪。</p>

再说下去，再回忆下去，似乎要逾矩了。</p>

可他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太子他……对你好吗？”</p>

郁娘笑得自然：“好，我跟着太子殿下后，终于不用受苦了，也没有人敢随意欺负我。”她不想他为她担心，也不想他牵扯进她的事情中。</p>

萧重玄低喃：“那就好。”</p>

“你呢？在兰西还好吗？”</p>

“嗯，我也很好，这一年，神弓队打赢了好几场仗，我……”</p>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却戛然而止，忍下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