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没见过他的人,这人……”
卫国公眼神带着几分迷离,声音放得很轻:“竟一时找不出词来形容,是我见过的迄今为止最别致的男人。李锦夜啊,别看你一身皮囊人间少有,又有一身皇子皇孙的气度,若真论起来……你连高家大爷的边儿都比不上。那可真真是个人物,往那人群里一站,你只能看到他,聪明第一,容貌第一,气度第一,连风流都是第一。”
“爹,风流第一怎么说?”苏长衫不服。
“玉琼台的群芳宴,花魁选出来,皇孙贵族哪个不是一掷千金只求一亲芳泽。高家大爷若在,从不需花一两银子,只提笔写上四句话,便是花魁的座上宾,闲坐一夜,聊风花,聊雪月,一夜聊完,他扔下银票悄然离去,连花魁的手都不会摸了下,偏让人家花魁念念不忘,你说是不是风流第一。”
卫国公摇摇头:“他这样的人,连对伎女都心怀尊重,更何况是一国的公主,私情这种事情不会在他身上发生,他心中是有大丘壑的人,不类凡夫俗子。若说蒲类或公主对他有恩,他救公主是为报恩,老头子我还更相信些。”
玉渊咬着唇,眼前所有的景物都被泪水晃得变了形。
她仿佛看到一个戴白玉莲花冠,穿玉带白色广袖的男子懒懒的倚在椅子上,他清朗洁净的脸,向对座娇羞的花魁,露出了一个明媚如春光,得意而友善的笑容。
玉渊低头,在哭,又在笑。
“高朴贪婪无忌,罔顾法纪,较其父高恒尤甚,不能念为慧贤皇贵妃侄而稍矜宥也。”
这话,是宝乾帝对她大舅舅一生的盖棺定论。
余下的百年,但凡有人提到高朴这个名字,都会与玉石一案联系起来,脑子里浮出的形容词便是:贪官,小人,卑鄙,无耻。
这样的评论沉重的压在一个死人身上,连她都觉得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清者不清,烈女偷情,圣人藏污,贤良纳垢……最后都零落成泥碾作尘,风流都和黄土一起掩埋了。
她抹了一把泪,抬起头,望着李锦夜,微笑道:“李锦夜,你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这样我就能抬头挺胸的与别人说,我的舅舅,虽然是个贪官,却是个清洁,聪明,出众,虽有小怯却有大勇的人,他是我们高家人的骄傲。”
李锦夜眉宇间有光,当着外人的面,用指腹轻轻拭去阿渊眼角的泪,一字一句:“傻丫头,那也是我的舅舅。”
玉渊是在笑着的,可眼泪却越擦越多,流不尽似的。
李锦夜锁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微抖动着,他想,不管高家大爷与阿妈有私情也罢,还恩也罢,他都不是太在意了。
他在意的,是眼前这个女子,她救了他的命,他们高家救了他的命,今生今世,生生世世,这世间只要有她的存在,他就要用一生去爱她。
卫国公默默地看了他们一眼,无须再多说什么,背手离开。
今日所有藏着的话都说尽了,落在心上的石头也就搬开了,这些孩子们将来的天地如何,他管不着,也懒得管。
只一条,日后有朝一日去见长衫他娘的时候,可以昂首挺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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