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惊云却蹙眉:“主子不是不让你说这些事了吗?”她说着看了一眼那蓝布绸帘,禅房就这么一点大,追月声音也不算小,恐怕主子都已经听到了。</p>

心里正想着就听里间传来徐怀俪的声音。</p>

喊她们进去。</p>

两个丫鬟连忙收拾心情打帘进去。</p>

徐怀俪依旧坐在炭火旁,手里翻看的书倒是合上了,放在膝盖上。</p>

她问追月:“那孩子如何了?”</p>

追月撅着嘴:“您怎么还担心这个呀?明眼人都晓得是那贱蹄子故意使坏,为得就是故意绊着世子不让他来找您,离间您跟世子的关系,您管他们如何呢?”话是这么说,但顶着怀俪的注视,追月还是忍着那股子恼意回了,“大夫去过了,说没事,只不过那孩子本来就体弱,以后只怕只能得精心仔细养着了。”</p>

说到这就让人心烦。</p>

本来随便打发到偏院让他自生自灭就是,偏偏得仔细养着,而且因为这件事,夫人又怪到了主子身上,逼着世子跟主子和离。</p>

徐怀俪听说那孩子没事便松了口气。</p>

她跟裴又铭分开纵有因为这对母子的缘故,但也不想他们因为她有什么损伤,即便她很清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就像追月说的。</p>

可稚子总是无辜的。</p>

她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就低头重新翻看起手里的书:“你们先下去吧。”</p>

惊云应声起身。</p>

追月却不肯起来,而是跪在地上追问怀俪:“主子,您是真的不打算跟世子过了?”虽然过去一下午了,但追月还是不敢相信,此刻见主子一句关于世子的话都不问,实在忍不住说道,“您明知道世子心里只有您。”</p>

“那个女人不过是仗着世子喝醉了才有了这样的机会,世子肯定是不会留下她的!”</p>

“留不留下又如何?”怀俪头也不抬,依旧翻着手里的书,她跟裴又铭走到这种结局并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留在府里,她的出现顶多只是一个导火线,而这根导火线之外还有许多数不清的源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p>

何况她最清楚裴又铭的性子。</p>

他天生温柔多情,若那女子真的出事,他不会置之不理。</p>

其实解决那个女人的法子有许多。</p>

裴又铭喜欢她,即便她真的出手解决,他也不会说什么。</p>

可是何必呢?</p>

她跟裴又铭分开,除了因为这件事,也是害怕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变成那种她自己看了都会忍不住唾弃的女人。</p>

她不想以后都活在痛苦和自我厌弃之中。</p>

“好了。”</p>

不等追月再说,怀俪就发话了,“下去吧。”</p>

惊云知她是不想再说的意思,忙拉住还想再开口的追月,跟怀俪说:“那您好好休息,奴婢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糕点给您拿些过来,免得您夜里饿。”</p>

怀俪本来想说不必。</p>

她近日胃口不佳,但想到寺庙三餐皆有定时,若真的饿了,回头找不到吃的倒是麻烦,也就随她去了。</p>

两个丫鬟很快就出去了。</p>

追月几乎是被惊云拽着出去的。</p>

徐怀俪看着手里的书,忽然有些疲乏,不仅是身体,她的心也觉得累。</p>

她知道追月不赞同她跟裴又铭和离,其实这次和离,她身边根本没有多少人赞同她的决定,他们都觉得她过了,她其实多少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大概许多人都会觉得裴又铭那样的做法没有问题,甚至会觉得他为人夫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p>

这三年。</p>

他们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p>

虽然头一年是因为陈氏的缘故,但后面两年的的确确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p>

那会陈氏就想让裴又铭纳妾了,可裴又铭还是守着她一个妾都没纳。</p>

即便这次——</p>

也是因为事出有因,他并非故意背叛她。</p>

可她实在太累了。</p>

这一次的争吵也让她彻底看清了,他们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们了,即便她能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他们也已经回不去了。</p>

她忽然想起裴颢知在大雄宝殿说的那番话。</p>

——“我从不信佛。”</p>

求人不如求己。</p>

爱人不如爱己。</p>

说到底这世间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p>

连日的疲惫。</p>

不仅是身体累,心也累。</p>

徐怀俪闭上眼睛,合眸在炭火旁睡着了,她没有注意到裙角掉落在炭火盆上。</p>

而外间。</p>

惊云去厨房给怀俪找糕点。</p>

追月本来守着怀俪,但回想怀俪之前的话,思来想去还是害怕,怕主子真的跟世子和离,她咬了咬牙还是往外面跑,刘安还在外面守着,她得告诉刘安主子的心思,然后让世子快点来一趟。</p>

不然她怕真的来不及。</p>

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场大火即将发生。</p>

……</p>

“大人,我们该走了。”</p>

钟攸推门进来,“您还得去大同,我们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p>

裴颢知没说话。</p>

依旧看着对面那间亮着烛火的禅房。</p>

他的手里握着一块鹅黄色的丝帕,这块丝帕明显是女子用的,看样子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边角处都已经磨了线,帕子上的图案也稚嫩,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p>

“大人……”</p>

钟攸还欲开口,就见裴颢知转过身。</p>

“走吧。”</p>

出去的时候裴颢知吩咐钟攸,“你不必随我去了,看着点裴家和她,别让她受欺负。”</p>

钟攸应是:“属下送您出去就回来。”</p>

裴颢知不置可否。</p>

外面还在下雪,钟攸在一旁撑伞,裴颢知拾步出去后又问了一句:“徐琅如何?”</p>

钟攸答:“徐公子一切都好,有您的嘱托,窦将军会照看他,不会让他被人欺负的。”</p>

裴颢知淡淡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p>

钟攸却忍不住看他。</p>

裴颢知脚下步子不停,声音也淡:“想说什么?”</p>

钟攸迟疑了下才开口:“当初徐公子能提早出狱明明是您出了力,要不然光靠那位裴世子能起什么作用?为什么您什么都没说。”</p>

“还有徐将军,当初要不是您派人,恐怕徐将军的尸首都不一定能找回来。”</p>

以前也就算了,现在徐姑娘都要和离了,他都有些看不懂主子了,这种时候不应该让徐姑娘直接知道他的心意?还有他为她做的一切?</p>

裴颢知闻言却依旧没停下脚步:“没必要让她知道。”</p>

直到钟攸问他为什么?</p>

为什么……</p>

裴颢知忽然停步。</p>

他透过伞面往外看,大雪纷飞,仿佛这世间都变得干净皎洁起来。</p>

他忽然想起初见怀俪那日,那是一个璀璨的春日,春光烂漫、百花正好,她踩着阳光逆着光朝他走来,俯身弯腰想伸手扶起他。</p>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和美好。</p>

可太过美好的东西总让人害怕失去,所以他像野兽一样吼了她。</p>

对他而言——</p>

怀俪是神女,是高悬于九天的月亮,卑劣如他岂能触碰皎洁圣洁的她?</p>

他没再看。</p>

重新垂下眼眸往外走。</p>

马车早已备好。</p>

裴颢知不会骑马。</p>

大家族的少爷都会有人专门教授他们骑术,可裴颢知从小就无人教他骑马,所以平日出行,他都是坐马车,刚要登上马车就看到裴又铭披着一身灰鼠皮大氅从远处策马而来。</p>

他脚步一顿,漂亮阴郁的桃花眼也立刻眯了起来。</p>

不知是不满,还是迎面风雪太大。</p>

裴又铭是近了才看到裴颢知,刹那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太久没见这位堂弟,虽然如今他们都入朝为官,可比起裴颢知现在三品大官的身份,他这个七品翰林官实在不够看,平日的早朝,他是没资格去的,也就只有一月一度的大朝会才能入朝聆听圣训。</p>

翻身下马后,他问裴颢知:“阿知,你怎么在这?”</p>

裴颢知没理他。</p>

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打算掀帘进去了。</p>

可裴又铭病急乱投医,还在问:“你看到你嫂嫂了吗?家仆说她来了报德寺。”</p>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出嫂嫂的时候裴颢知冷下的脸。</p>

裴又铭今日忙了一天。</p>

柳氏没事,孩子也算是安然无恙,可母亲却因此更加责怪怀俪了,不仅不肯让柳氏走,还说要亲自教养孩子,一边是母亲,一边是怀俪,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竟跟裴颢知诉起苦:“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只是犯了一个错,俪娘就要舍弃我,还有母亲,明知道我跟俪娘还在闹别扭,她不帮我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还要阻挠我们?”</p>

他是真的累了,精疲力尽低下头哑声说道:“阿知,你说我该怎么办?”</p>

若让旁人看见裴又铭此时的模样,恐怕都该吓到了。</p>

裴又铭出身名门,跟裴颢知不同,他从小就被赋予了希望,而他也不负家族希望,从小就出类拔萃,性格温和谦逊,样貌也是万里挑一,就连科举,当年也是一举夺魁。</p>

现在进了翰林院也深受大学士的喜爱。</p>

可此刻他却衣衫凌乱,眼眶微红,哪还有平日那副整洁干净的模样?</p>

他并没有想过裴颢知会回他,自己这个堂弟从小就阴郁孤僻,无论对他好还是不好,他都是一个样。</p>

可就在他抹了把脸准备进去的时候,忽然听裴颢知开口了——</p>

“那就和离吧。”</p>

“什么?”裴又铭没听清。</p>

裴颢知刚想再重复一遍,忽见远处亮起火光,紧跟着寺庙内传来尖叫和跑步声。</p>

看着那个方向,他想到什么,猛地变了脸。</p>

甚至不等裴又铭反应过来就疾跑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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