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p>
昌南府,吉木村。</p>
“哎哟——”</p>
李时源刚领着张大夫掀帘入棚,就被惊得一哆嗦,一把将门帘放了下去。</p>
“怎么了?师傅。”</p>
张大夫这一声“师傅”叫得不可谓不熟练,如今他已自封了李时源门下二弟子。</p>
至于为什么是二弟子?</p>
他早已打探过了,他上头还有一位“师姐”。</p>
“师姐”自小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四处行医救人,自是当得起他这一声“师姐”。</p>
就是不知“师姐”年岁几何,是何模样?若有机会,他定会跟着师傅回柳阳府一趟,好好与“师姐”交流一番行医心得。</p>
——与师傅则不能用“交流”二字,因为近几日他愈发感觉,自己与师傅的医术隔了一条鸿沟,想迈过这条鸿沟,学他个十年八年都不算长。</p>
李时源刚想开口,说自己并未认他做徒弟,一个人头就从帘中探了出来。</p>
“李大夫!我就说看见您了,您来给我们扎针的吧?怎的不进来?”</p>
有棚布做遮挡,内外温度终究是有些差别,他双手掖着衣领,说着说着便将披在身上的衣服往上拢了拢。</p>
“你们这是作何?”李时源皱起眉头,面上尽是不赞同,“一个个大男人,不将衣裳穿好像什么样子?得亏你们这棚都是男子,若是有女子......”</p>
男子挠了挠头,羞涩道:“这不是记得您今日要来扎针,咱们先准备着吗......还有,咱们与门口将士说过了,若有妇人姑娘前来,不放她们进来。”</p>
“有你们如此准备的?”</p>
一掀开门帘,就瞧见几个白花花的大腚趴在铺上,换谁谁受得了?</p>
李时源瞪了他一眼,绕过他朝棚内走去。</p>
“也不怕冻!老夫好不容易把你们治个半好,冻着了算谁的?又想白吃余小将军的药草吗?”</p>
男子低头跟在他身后,心中委屈得不行。</p>
也不知是谁先起的攀比心,说李大夫这次针灸,不知道又会换哪儿扎,不如就先将衣裳脱了。</p>
然后李大夫一看——“哟嗬,谁先替老夫着想,事先做好了准备,便最先扎谁吧!”</p>
如此一来,先被扎之人,便能最快痊愈。</p>
——他们看其他棚的病患陆续痊愈,收拾家当出了棚区,其实心中急得很。</p>
且他们之中还流传着一个不知真假的说法——大夫扎针极为考验体力与耐力,同一批扎针的病患,越是靠前,效果便会越好。</p>
所以谁都想第一个被扎,谁都不想被留到最后。</p>
李时源嘴上骂着,心中却在暗自欢喜。</p>
他们争先恐后,都想第一个接受治疗,便代表着他们也在期盼着痊愈,期盼着能走出棚区。</p>
——想走出棚区,想看第二天的太阳,想活下去,就是好事。</p>
李时源放下医箱,随意选了个床铺坐下,淡淡开口:“今日不是老夫扎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