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很快要做好了，六哥还在外面野着不着家，母亲让我出去喊他回来，嘴里一边埋怨怎么老大今天下班这么晚，平常早回来了。我刚跳出屋门，便看见大哥在院子中间站着，眼睛正瞅着院门。</p>

“进来呀！”大哥喊，一小会儿的功夫，杏子低头出现在院门口，怯生生走了进来，始终不敢抬起头。</p>

“这是谁来了？”祖母隔窗看见杏子，冲母亲道。</p>

“谁？”母亲闻声立刻问，说话间已挑起厚棉门帘，踏出屋门去看。</p>

母亲睁大眼睛望着杏子，转向大哥，“老大，这谁家闺女？”</p>

“妈，她叫杏子。”</p>

“接着说！”母亲声音变大。</p>

“我进屋跟你说，”大哥道，跟母亲古怪地笑笑，脸突然红起来，冲杏子道，“这是我妈，还有，我奶奶……来吧，进屋！”</p>

这时，六哥从外面跑回来，看见杏子，冲我叫道，“老七，她是谁呀？”</p>

杏子红着脸低头进了屋，全家人瞅着她，一脸的惊异。杏子的头埋得很低，四哥五哥绕着圈试图看清楚她的模样。父亲一边打量杏子，一边问这是谁家闺女，母亲冲父亲挥挥手，不让他说话，心里好像已明白了几分，“快给倒杯水，闺女，先坐下，”母亲道，接着迅速给大哥使个眼色，两人就进父母亲住的房间里去了。父亲见状，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二哥倒杯水放到杏子跟前，祖母带着慈祥的微笑走过来在杏子身边坐下，把水杯端给杏子，“喝口水，闺女，”一边笑咪咪细细打量杏子的眉眼穿戴，而后抚摸杏子的手背，小心翼翼把杏子的手握住，搓捏着。杏子一句话不敢说，把头埋得更低了。</p>

“闺女，家住哪儿？”祖母问。</p>

“韩岭，在山里。”杏子低声答，说完，畏怯地看了祖母一眼。</p>

“韩岭？噢，知道知道，离苏溪……有二三十里路呢，我们老家关家园有个叫刘海旺的，娶的就是韩岭的媳妇，没错，是韩岭！那可是个好女人，鞋做得好，啊呀，细！人家干活那是真细，也快，把个懒鬼海旺侍候的……听说没几户人家，是个小村子。”</p>

“嗯，”杏子点头，“也就十几户。”</p>

“啊？才十几户！还有那么小的村子！”五哥叫道，接着跟四哥、六哥两个小声叽叽喳喳议论起来。</p>

“你们别说话！”祖母止住兄弟几个，见杏子偷偷瞅自己一眼，赶紧笑道，“喝水，闺女，喝口水，”停了会儿，才问道，“闺女咋认识我们家大虎的？”</p>

杏子脸立刻涨红到耳根。</p>

“别怕，闺女，别怕，”祖母急忙安慰，“那就不说，等会儿让大虎跟我说……哎呀，这模样长得真好……”</p>

我一旁站着，一边听祖母跟杏子说话，一边注意父母房间里的动静，心里七上八下，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特别害怕听到从那屋子传出母亲的声音。我看见祖母的眼睛也直往那个屋子瞅。</p>

果然，不一会儿，父母房间传出母亲愤怒的叫声——“这么大的事，啊？你就自己作主了！眼里还有没有……”声音突然变小，听见父亲在制止母亲。</p>

杏子站起身就望外面跑，祖母愣了一下，赶紧喊，“闺女，闺女……”</p>

大哥闻声冲出，直追杏子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