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路听罢似笑非笑:“我人都不在富平了,你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秦烽有些意外:“我以为您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开心。”
“你猜错了,我不仅没那么开心,甚至还有点担忧。”周长路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老温当了快两年的代理市长还没有被扶正,这说明省里压根没准备让他当市长,他这个代理市长只是为了过度,现在徐天明要被调走,一个城市不能同时没有一二把手,所以上级领导肯定会趁这个机会同时调来一位新书记和一位新市长,这对于富平市的长期发展固然是件好事,但新领导就意味着新想法新环境甚至是新政策,这一定会让富平市在短时间内处于剧烈动荡的状态,而你的超级化工综合体项目以及四大改革办公室恰恰需要长期稳定的政治环境,所以这不论是对你个人还是对整个富平官场,都是一次不小的挑战。”
秦烽觉得周市长说得有一定道理,但应该没那么玄乎:“周市长,再怎么样也比徐天明强吧?”
“未必。”周长路摇摇头:“徐天明是比较贪恋权势,喜欢搞一言堂,但他同样很有能力,最起码超级化工综合体项目和四大改革办公室都是在他任内落地富平市的,而新领导一切都是未知数,你不知道他是激进还是保守,是喜欢做事还是求稳,是努力改革还是墨守成规,这都需要时间来验证,而你作为下属,只能去适应。”
提起这些秦烽更不服气了:“他有什么能力啊,你都不知道他为了打击我做了多少恶事,让经侦支队抓我去调查,让市纪委对我展开双规,甚至不惜将超级化工综合体项目作为牺牲品,要不是省里全力支持我,他见大势已去才转头重新装好人,超级化工综合体项目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波折呢,结果项目拿下了,他反倒成特么大功臣了,我一想到这件事就打心眼里恶心!”
周长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秦烽,你应该这么想,徐天明作为富平市的市委书记,不管什么项目,只要在他的任期内搞定了,肯定都算他的功劳和政绩,但省里却要在超级化工综合体项目如火如荼的今天把他调走,这何尝不是省里对他的惩罚呢?”
“这算什么惩罚,他调到其他地方不还是做他的正厅级领导嘛,真正的惩罚应该是进监狱,让法律来审判他做过的那些恶事!”秦烽信誓旦旦。
“让徐天明这样充满野心的人坐冷板凳,可能比进监狱对他的打击更大,因为这意味他的政治生命彻底被终结了,以后很难再更进一步了,他还不到五十岁,正常情况下升到副部级肯定没什么问题。”
秦烽想了想,没有说话。
“好了,你我好不容易见一面,别再聊他了,心情都被搞坏了。”周长路无奈道。
秦烽更无奈:“我是真不想聊他,但一想到辛辛苦苦搞的事业全都变成了他的功劳,我这心里就跟灌了水泥似的,堵得慌。”
周长路认真道:“你干工作又不是为了他,你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和富平市的老百姓,等到超级化工综合体项目彻底落地开工,等到经开新区那边的人工智能产业园启动,等到四大改革办公室的配套项目陆陆续续上马,富平市会焕然一新,富平市的老百姓也会过上更幸福更美好的生活,而那个时候徐天明早不知道被调到哪里去坐冷板凳了,想到这些,你还觉得过不去吗?”
秦烽抻了个懒腰:“周市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现在心情好多了,感觉有点豁然开朗的意思。”
周长路笑着说道:“其实很多时候不是生活出现了问题,而是我们自己看待问题的角度有所偏颇,不瞒你说,我刚调去开河省发改委的时候,我也想不开,我也钻过牛角尖,总觉得自己没有遇到一个胸怀宽广的班长,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想法和抱负没有施展出来,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调走了,那阵子我整晚整晚睡不着,心情非常焦虑,得过了半年吧,我才慢慢缓过来,我开始能接受现实了,能辩证的回看当初跟徐天明的矛盾,也能理性的自我反思了,其实很多问题并不都是徐天明的过错,我同样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明知道徐天明对于一把手的权威有种病态的执着,我却还是一次次在常委会上挑战他的权威,当时看我确实推进了我想要的项目,但事后再总结,我的方式方法都不那么合适,甚至可以说是幼稚,这也是我最后和徐天明走向陌路的原因之一。”
秦烽撇撇嘴:“周市长,这就是您和徐天明的本质区别,您会反思自己,哪怕过错不在自己也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徐天明肯定就不会这么做,他只会认为都是别人的问题,你信不信?”
周长路笑着摆摆手:“好了,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更讨厌徐天明,而是为了将自己走过的弯路告诉你,提醒你以后别重蹈我的覆辙,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就是这样,出了问题,不管是不是你的过错,你都要承担责任,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自怨自艾或者仇视他人,而是总结经验吸取教训,避免出现同样的问题,因为我们跟徐天明不一样,他可以专心地搞政治斗争,而我们是要做事的,激化矛盾只会让我们失去做事的机会,为了徐天明那样的人失去造福一方老百姓的机会和平台,你觉得值吗?”
秦烽怔住了,好半天都没缓过神。
周长路煞费苦心:“我是过来人,我深知这些话说起来简单,但想要真的理解和接受并不容易,一切都需要时间,好在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时间来弄明白为官和做人的道理,不必急于一时,只要你回去以后慢慢想认真想仔细想,总有一天能领悟的。”
“周市长,我会好好想您的这番话的。”秦烽虚心地点点头。
周长路又笑了气来:“很好,那我这一次就没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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