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上秋(2 / 2)

风吹一夜满关山 闲雨 4637 字 3个月前

沈荨迫不及待往下翻,后一页的笔记却被撕去。</p>

这么说来,他邂逅的这名女子便是他的心上人了?算算时间,距今也有三年了,为何他没去求娶那名女子?难道是谢家政敌之女?</p>

……柔婉似水?情深缱绻?</p>

初见便让谢将军这般牵肠挂肚,也不知是哪家闺秀?</p>

沈荨胡思乱想一阵,把此事丢开,合上书册放于原位。</p>

她继续在谢瑾书房中搜寻着,最后转到博古架上层的两个抽格,抽格没上锁,她打开一看,正是想要的东西,大致翻了翻,小心把一个宗卷取出,抽出内中的文书,坐到书案前仔细看起来。</p>

这时却有人在外敲门,沈荨忙将东西放回原位,合上抽格,这才道:“进来。”</p>

进来的人却是朱沉。沈荨嫁入谢家,姜铭和朱沉自然也随她搬来了谢府。</p>

沈荨往朱沉臂膀上扫了一眼,笑道:“伤还好吧?怎不多休息一阵?”</p>

“早不碍事了。” 朱沉摇头,接着俯身过来,在沈荨耳边低声说了两句。</p>

沈荨沉目静思一阵,点头道:“知道了,明儿我亲自去一趟。”</p>

朱沉欲言又止,最后道:“将军新婚,怕是不方便,要不还是我去吧。”</p>

沈荨摇头:“你和姜铭伤得比我重,万一露了行迹就不好了,而如今在上京,我只信得过你和姜铭,让其他人去更不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p>

晚间谢瑾回了府,先去了书房。</p>

他打开博古架上的抽格,翻开内中的几叠宗卷,细细检查了一阵,将抽格锁上。</p>

是夜月悄风静,秋霜新降,他回到松渊小筑时,沈荨已梳洗完毕,穿了梅染色的寝衣,斜靠在新房外间窗前的贵妃榻上翻着书。</p>

谢瑾解了甲,自去了净室沐浴,不一会儿换了寝衣出来,淡淡问:“你看了我书房里的宗卷?”</p>

沈荨将书合上,看他一眼,心情不甚好地说道:“谢将军好没意思……书房门不锁,也不派人守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没上锁的抽格里,不就是想等我去看么?”</p>

谢瑾也没否认,随意披了一件外袍,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去撩她的裤管,“今儿腿伤怎样了?”</p>

沈荨将腿一缩,道:“好多了……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p>

谢瑾忍不住一笑:“真是稀奇,沈将军不是一向不拘小节么?”一面说,一面将她腿捞过来,将绷带解开。</p>

伤口已经重新上了药,他查看一番,将沈荨腿架在垫子上:“晾一会儿。”</p>

他抬头见沈荨瞪着他,又真真假假地说:“你嫁入谢家,我自然得诚心伺候,若是你少了一根头发丝,恐怕太后都得追问。”</p>

沈荨脸垮下来,一言不发地转过脸去,谢瑾瞄她两眼,问道:“你瞧骑龙坳一线的布防驻军图做什么?”</p>

沈荨转回头,拿起一边的书翻开,一副不想跟他多谈的样子,口中却道:“早就说了,你这样有意思吗?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好了,何苦绕这么个大圈子,你不嫌累吗?”</p>

谢瑾将她手中的书抽开扔到一边:“我问你你会说吗?”</p>

两人对视一会儿,沈荨忽地笑了,坐直身子:“好吧,你也不用猜来猜去,你把骑龙坳给我,我去守那里。”</p>

谢瑾盯着她,思忖着道:“骑龙坳正处于西境和北境的交界处,往上就是西凉国和樊国的接壤之地,那处地方是天堑,甚少有人攻打那条线路,守是好守了,但你手底下的人也因此不好出军功,你要那里做什么?”</p>

沈荨瞅着他一张俊脸,只见美目丹唇近在咫尺,颇为晃眼,很想在他腮上拧一把,手指动了动又忍住了。</p>

“我去那里不是正合了你的意?我去骑龙坳守着,既有了差事,太后那里好交代,也不会抢你谢家的风头,再说那里离望龙关远,也免得时常在你跟前晃,碍你的眼。”</p>

谢瑾摇头叹了一声:“还是不说老实话。”</p>

“那行啊,你把獒龙沟给我,把你妹妹调去骑龙坳。”沈荨说道,看谢瑾眉头皱了起来,终是没忍住,伸手去抚他眉心,“你看吧,这就原形毕露了,放心,獒龙沟是谢宜妹子在守,我不会抢她地盘。”</p>

谢瑾一把握住她手腕:“刚才谁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p>

沈荨哂笑一声:“我说的话都做得数?”</p>

谢瑾咬牙恨道:“的确,我瞧你就没一句真话。”</p>

两人说了一阵,谢瑾进了里间洗漱更衣,沈荨仍是歪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书,却只瞧着他挂在架子上的铠甲出神。</p>

两刻钟后谢瑾寝衣外头罩了件月白杭绸直缀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卷新的绷带,坐过来把她小腿放在自己膝上。</p>

他头发还是湿的,只将鬓角两边的头发束到脑后,长发散着,一身水汽和着皂角清香扑面而来,沈荨恍然一阵,没头没脑道:“要不还是分房睡吧。”</p>

正给她缠绷带的谢瑾动作一顿,想起清早两人起床的情形。</p>

昨晚他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快天明才朦朦胧胧地睡过去,醒来时发觉胸口上压着一只胳膊,而胳膊的主人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被自己紧紧搂在怀里。</p>

她已经醒了,正意味深长地瞧着他。</p>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有点羞恼,赶紧放开环在她腰上的手。</p>

“没关系。”她收回手臂,嘴角勾着一丝可恶的笑容,这笑容令他越发尴尬,热意蹿上脸颊,连耳根都红了。</p>

……</p>

想到此处,谢瑾嘴角抿开一个笑,尽量轻松地说:“怎么?你觉得很别扭?”</p>

沈荨正色道:“不是,我怕你觉得别扭——我看你今早也挺别扭的。”</p>

谢瑾沉默,好半天才道:“咱们现在都是夫妻了……”他停住没说,言下之意不言而喻。</p>

沈荨却很认真的想了想:“不好吧,你既有心上人,这样好像不太合适。”</p>

“我有明确告诉你我有心上人么?”谢瑾缠好绷带,将她的腿一搁,撩眼看她。</p>

沈荨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高深莫测地瞅着他,慢慢地念了八个字:“柔婉似水,情深缱绻……”</p>

谢瑾仿若被蜜蜂蛰了似的,一下跳起来:“你看了我的笔记?”</p>

“是啊,”沈荨揭开灯罩,拿了案上的小银剪去剪烛芯,火上浇油道:“吾后思之,恍若南柯一梦……哎,好一场如梦如幻的邂逅,没看到后续真可惜,你为何把那一页撕了?”</p>

谢瑾脸上的表情有一种隐秘心事被人戳破后的羞窘和愠怒,不答反问:“你还看了些什么?”</p>

“没什么,就只看了你一本笔记和骑龙坳的布防驻军图而已,”沈荨一眼乜过来:“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没经你允许看了你的东西是我不对,但你若不想别人看到,就该放在隐蔽的地方锁好,就这么放在书架上,我怎么知道是不能看的?你以前自己也给我看过。”</p>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谢瑾太阳穴突突直跳,冷笑一声,拂袖进了里间。</p>

他有点疑心,这样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她气得肝肠爆裂而亡。以往见面不算很多也就罢了,这天地都已经拜过了,早不见晚见,夜里还同睡一张床,长此以往,这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p>

沈荨拂了拂额前鬓角的碎发,捞起一边的书,翻开看了起来。</p>

书架上的沙漏漏满一格又一格。</p>

几案上一盏莲花连枝灯座上的蜡烛已燃尽,她起身换了一枝。</p>

重新坐下来时,她听见谢瑾在屏风后说了一声:“三更都过了,你准备看一晚上书么?”</p>

沈荨瞧着手里的书,道:“你不是正生气嘛,我又不是傻的,这时候在你眼前晃,不是更让你心烦么?”</p>

她说完,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声,接着谢瑾绕过屏风,撩起衣裳下摆坐到桌前,倒了一盏茶没喝,偏头过来瞧她。</p>

沈荨手里的书挡在她脸上,书卷上方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一眨,再眨一眨,谢瑾脸没绷住,率先就笑了。</p>

这一笑容光四射,烛台上的烛火配合地跳了跳,沈荨丢开手里的书,笑道:“好了,不生气了,这样才对嘛,笑起来这么好看,干嘛成天摆一张冰块脸?”</p>

“还不是被你气的?”谢瑾瞟了瞟被她扔到一边的书,“我劝你也别看了,老半天了,你就看了两页?”</p>

沈荨嘟哝一句:“你管我。”</p>

谢瑾喝了一口茶,手指顺着杯沿上的花纹轻轻摩挲着,犹豫一瞬,低声道:“我把那一页撕了,是因为觉得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今后,不会再想着这件事。”</p>

沈荨默然一阵,从贵妃榻上起来,理了理衣襟,坐到他对面,给自己也斟了杯茶。</p>

“你后来怎么没去找那位姑娘?”她端着茶杯,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你若是早娶了她,现在也就没咱们这档子事儿了。”</p>

谢瑾看她一眼:“那日校场边我不是说过么?我不知道她是谁。”</p>

“不知道她是谁?依你的能耐,竟探访不出来?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p>

“我们俩交情没到这一步吧?再说,”谢瑾毫不客气地说:“你会好心帮我?不来取笑我都算好的了。”</p>

他语气里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几分埋怨:“你哪一回不是踩我痛脚,总要看我在你面前出丑才高兴?”</p>

“……我有吗?”沈荨讪笑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你自己小肚鸡肠。”</p>

谢瑾点着头笑:“是,我小气,沈将军大气不拘小节,行了吧?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能不能不说这事了?”</p>

“不说就不说。”沈荨将茶杯中的茶一口气喝干,起身坐回贵妃榻,“骑龙坳你让不让我去?”</p>

“你要去那儿就去,”谢瑾想了想,试探地问她:“你直管的荣策营,太后娘娘应该会准许跟你过来吧?”</p>

沈荨瞧着案上的连枝灯,目中现出一丝恨意,语气却很漠然:“荣策营——没有了。”</p>

谢瑾吃了一惊,忙起身坐过来,问道:“怎会没有了?不是编制还在吗?只听说孙将军犯了事,冯将军不还在吗?”</p>

沈荨偏头看向窗外:“壳子还在,但芯子已全部换掉了。”</p>

“太后会允许沈渊做这种事?”谢瑾瞧着她问道:“荣策营的将士是你一手一脚亲自带出来的,对你忠心不二,两位明威将军都是你的左右手,跟你到了北境,正好可以协助你牵制我谢家,断了你的臂膀,你还怎么行事?”</p>

沈荨冷笑一声:“沈渊不得太后指令,怎敢做这种事?那日我前脚被急召回京,后脚沈渊就在大营里以级压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押了孙金凤,冯真虽还留着,但他手下的两名校尉都给调开了,下头的副尉和士兵也给换得七七八八……所以现在荣策营还在,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荣策营了,给我我也不要。”</p>

谢瑾没说话了,只探究地盯着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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