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民政所，池皎皎和顾铮来到县里唯一一家国营照相馆。</p>

照相师傅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白衬衫蓝裤子，手臂上戴着浅色袖套，正拿着软布爱惜地擦着照相机。</p>

听到有人进来，他抬起头，热情地打招呼：“两位同志是来县里领结婚证的吧，拍个照片纪念一下？”</p>

顾铮微微颔首，“拍合照，洗三张出来。”</p>

这是他跟池皎皎在来的路上商量好的，两边父母各留一张，他们自己留一张，一共三张。</p>

“好，你们稍等，我调一下照相机。”</p>

等待的间隙，池皎皎被挂在墙上的照片吸引走了注意力。</p>

小孩的，老人的，夫妻合照，全家福……虽然是黑白配色，但里面的主人公都笑得淳朴羞涩，扑面而来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p>

看着这满墙的相片，池皎皎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冲照相师傅问道：“以个人身份在咱们县能买着照相机吗？”</p>

“哟，那得上沪市才买得着了，最出名的是海鸥牌照相机，六十多块钱一台呢，还要工业券，普通老百姓轻易买不到。”</p>

照相师傅说起这些来如数家珍。</p>

“沪市啊…那还挺远的。”</p>

池皎皎暂时歇了心思，六十块钱对于她来说不算多，只是现如今不管去哪儿做什么都要大队开具介绍信，为了买照相机专程跑一趟沪市，太高调了。</p>

顾铮走过来，轻声问：“你想买照相机，用来干什么？”</p>

“照相机当然是照相啊，如果自己有一台照相机，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想什么时候拍就什么时候拍。”</p>

池皎皎看向他，眼角弯起一抹狡黠笑意，暗戳戳说起了撩拨人心的话。</p>

“我想拍很多照片，等我们老得白发苍苍，走不动了，就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把照片翻出来看，还有孩子孙子们围坐在身边，听我们讲年轻时候的故事。”</p>

这情话嘛，就是要在不经意间说出来才动人。</p>

池皎皎的描述很有画面感，顾铮仿佛透过时空看见了她口中所说的将来。</p>

种着瓜果蔬菜的小院里，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男人和女人都老了，互相搀扶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孙子孙女们蹦蹦跳跳地围过来，缠着他们讲过去的故事，欢声笑语传出去很远很远。</p>

光是想象这一幕就叫人觉得温馨幸福，心里溢满了柔情和向往。</p>

顾铮心口饱涨，垂眸注视着池皎皎。</p>

她是随口一说，还是真的愿意和自己白头到老，儿孙绕膝？</p>

“调好了，两位同志快过来站好！”照相师傅指了指屋子中间位置。</p>

池皎皎说完那番话也不在意顾铮怎么想的，自顾自的过去站好，还笑盈盈地冲他招手，“快来呀~”</p>

顾铮不是个喜欢在嘴上做承诺来讨人开心的，照相机不好买，只能托部队战友帮忙打听，看看友谊商店能不能买到。</p>

等买到了再跟她说，也免得空欢喜一场。</p>

顾铮的姿势依旧像在民政所那样硬挺端正，真正做到了站如松，坐如钟。</p>

只是那副拐杖出现在画面里总有些格格不入，这样英俊挺拔的男同志怎么能被拐杖束缚呢？</p>

照相师傅好心建议，“同志，我想着你们的结婚照不要留遗憾，你看看你的腿能坚持吗，要不把拐杖放一边再照？”</p>

谁也不想自己在结婚照里还是个瘸子吧。</p>

顾铮握着拐杖的大手收紧，他的左腿还没有恢复到脱离拐杖的地步。</p>

池皎皎想说没事，就这样照吧，世人心中的条条框框总那么多，瘸腿照相就成遗憾了，那她这个胖子是不是要等到瘦身成功才能来照相？</p>

但这毕竟是她自己的想法，不能拿来左右顾铮。</p>

“你想怎么照都行，拄着拐杖可以，不拄我就扶着你。”</p>

顾铮看着池皎皎的笑容，跟随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将拐杖合在一起递给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