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酉时,悬于九天之上的圆日失去活力,苦苦支撑在西山之上,晚霞溢满天际,与暮色交融,乍一看,似有七分温馨,三分安逸。
云淮城北的街道上,忙碌一天的人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家赶去,为了避让他们,一辆精致的马车降下速度,徐徐前进。
车厢之中,酒儿那细腻白嫩的小手掀开车帘,望着外面的环境,言道:“唐公子,你到底打算带我们去哪呀?咱们宵禁之前还能赶回临溪巷吗?”
唐季把玩着木制的拼图玩具,笑道:“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姜然的玉眸看着窗外,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自由,此后再也不需为了生计去讨好谁,不用在弹曲时听着台下的污言秽语,一切都要感谢身边这个男人。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收回,重新落在唐季身上。
那日在小院中,原以为他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对自己许下那些口是心非的承诺,却没想到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为了自己,从身无分文到腰缠万贯,将劳苦月余才赚到的银子全部拿出来给她赎身曾几何时,她看厌红尘,打算孤独终老,他却告诉自己,将来或许还会遇到真心之人。
现在看来,她确实遇到了!
就在此时,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唐季刚要起身,却发现姜然还在发呆,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这小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什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闻言,姜然回过神来,脸色微红:“到啦?”
“嗯,走吧,下车。”唐季微微颔首,见酒儿已经钻出车厢,跟着走了出去。
他轻松落地,向姜然伸出手,牵着她走了下来。
酒儿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的建筑,青砖粉墙,朱甍碧瓦,玉栏朱榍,高高的门梁上雕刻着绝美的图案,显得惟妙惟肖,棕黄色的大门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季然居”三个大字。
姜然扭头看向唐季,好奇道:“这就是你说得惊喜?”
唐季点点头:“咱们以后就住这里了!”
酒儿扬起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临溪巷里的人总是背后议论小姐,特别是李大牛出了返利一事后,她甚至常能听到谩骂之声,搬到这里来也好,嬉笑问道:“唐公子,这个宅子应该要不少银子吧!”
唐季轻吐口浊气,这座府邸确实不便宜,加上里面的装饰和家具,都快抵上为姜然赎身的价格了,但他确实比较满意,便让李屿代付了银子,打算慢慢还给对方。
谁知悦仙楼中,杨妈妈也给了他个惊喜,这样一来,差不多下个月就能还完债。
很快,他摇摇头收回思绪,向两人说道:“行了,别说什么贵不贵,住得舒服便好,进去看看吧,以后你们俩就不用挤在一张床上了!”
“是是是,小姐以后可不知道跟谁住在一起了!”酒儿噘起嘴角,佯装很委屈的样子。
听了她的话,姜然轻嗤一声:“你个死丫头!”
“啊,小姐我错了。”
就这样,两女追逐着向院内奔去。
唐季转过身,向庞庆说道:“庞叔,进去坐坐吗?”
“哈哈哈,明日吧,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庞庆憨笑着挠挠头。
两个幽王府的护卫对视一眼,相继抱拳言道:“唐公子,我们也回去交差了。”
闻言,唐季客气地回了一礼,又客气两句,目送三人离开,便跟着走进院中。
季然居与其他的豪华府邸不同,正门虽也镶在房屋之中,但相比较短,走进前院,一条开阔的玉色石板路将整个院子一分为二,左手边栽种着一颗古树,围绕在四周的则是成片的竹林,其中还有个尖顶凉亭,另一边则是条清澈的小溪,附近栽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靠近院墙的地方还有座假山。
小道的尽头一分为三,东径通往下人们的住所,西径的尽头安置着马厩、杂物房等等,中路直通会客前堂。
前堂之后便是内院,内院又分主堂、侧院、主院、餐厅、后院、厢房等,总得来说,豪华至极。
酒儿逛了小会便已震惊地张大嘴巴,见唐季跟了上来,连忙询问道:“唐公子,咱们以后真得住在这里吗?”
唐季伸出手在她的鼻子上捏了小下:“我还会骗你不成?”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灰色长服,大致五十多岁年纪的枯瘦老者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朝着唐季拱手行礼:“老爷。”
“徐伯,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公子就可以。”唐季苦笑着回答一句,按照当下的习俗,要到而立也就是二十岁才算成年,他一个未成年被叫做老爷就很奇怪。
他轻咳一声,抬手指向二女:“介绍一下,姜然,酒儿。”
徐伯自打第一天来这就知道季然居中的“然”字代表的便是姜然,换句话说面前的女子以后就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连忙行礼道:“见过夫人。”
“咳咳。”唐季猛烈地咳嗽两声,提醒道:“徐伯,暂时叫姜姑娘就行。”
“哦哦,见过姜姑娘。”徐伯继续说道。
姜然脸上的悄红还没消失便又加深,微微低下头,轻声道:“徐伯,不用多礼。”
唐季伸了个懒腰,因为今天要给她一个惊喜,整个季然居在三日前便已运作起来,所以饭菜应该也准备好了,揉了揉肚子:“走吧,先去吃晚饭吧!”
但他的话音刚落,便发现有许多小丫鬟正躲在不远处的围墙后偷看。
徐伯也注意到这个情况,脸色微变,朗声喊道:“看什么看,都给我过来!”
随即,十几个小丫鬟很快站到了唐季几人的身前。
徐伯润润嗓子,继续说道:“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这位是姜姑娘,以后便是季然居的女主人,谁若再做出刚才那样无礼的举动,轻则扣例钱,重则打板子!”
闻言,丫鬟们顿时老实下来,纷纷手附腰间,行礼道:“是!”
姜然却不在意地摇摇头,柔声道:“大家不用那么拘谨,不会扣你们例钱和打板子的。”
“姜姑娘,您莫要纵容她们,主仆有别,该训斥就”徐伯本想和姜然说明一下,却被唐季抬手打断。
“就按她说得办,行了行了,吃饭吧。”唐季也不想让自己的家被这么多规矩束缚住,但徐伯是李屿找来的,思想比较古板,先相处一段时间试试看,不行再换人。
主子发话,徐伯便安静下来,转身言道:“晚宴已经备好,公子请。”
唐季带着二女向内院走去,但没走出几步,就发现自己的胳膊被酒儿给拽住了,好奇道:“怎么啦?”
“唐公子,我还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吧?”她可不想被人替代掉,毕竟照顾小姐那么多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小姐。
唐季噗嗤一笑,玩笑道:“当然要换掉,酒儿那么能吃,我可养不起你!”
“不能吃,不能吃!”酒儿有些焦急地拽住姜然的衣袖,却意识到他在逗自己,轻哼一声,抱怨道:“小姐,他欺负我!”
姜然可还记得这丫头不久前乱说话的场景,美眸微转:“我觉得他说得对!”
“啊啊啊,不要嘛,小姐,我错了!”酒儿噘嘴求饶起来。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