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休脚步一停，然后摇头：“以后不苦了。”</p>

“孩子，天涯远，家近。”</p>

“我知道。”</p>

束休在东市门口把老人放下来，深深一揖：“您老人家多保重，我走了。”</p>

正午，阳光很好，特别好，比早晨天没亮时候照着老人身影的那盏孤灯要暖不少，阳光把老人的影子缩的很短，就好像老人剩下的时光一样。</p>

老人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街口方向。</p>

在老人身后，屋子里，方桌上，是满满一桌子老人忙活了整个上午才做好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哪怕老人用碗将菜盘都扣住了，热气依然不乖巧的往外钻。</p>

那个少年，悄悄从后窗翻进来，蹑手蹑脚走过客厅，路过方桌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掀开一个碗，捏了两块鸡肉。</p>

在老人翘首看着街口的时候，少年轻轻的在老人身边坐下来。</p>

“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竟然偷偷的苦练厨艺。”</p>

少年把一块炖的肉烂脱骨的鸡肉放进自己嘴里，另一块塞进老人嘴里。</p>

“怎么的，手艺练的这么好真想找个老伴儿？”</p>

老人被塞了一嘴的肉，含含糊糊的回应：“找老伴儿？我没跟你说过我想找个小的？”</p>

叶无坷笑起来：“小的不好，小的把你熬走了就该欺负我们了，将来家产都被她抢走，我们露宿街头多可怜。”</p>

老人：“找个小的我自己开心，我还管你们？”</p>

叶无坷：“有我们这些孝顺懂事的大孙子你还不满足？”</p>

阿爷撇嘴：“有你们这几个大孙子，我能活到把今儿的晚饭吃上都是喜丧。”</p>

叶无坷：“什么屁话，快说呸呸呸。”</p>

老人白了他一眼，但听话。</p>

“呸呸呸。”</p>

咣铛！</p>

想学着叶无坷一样从后窗翻进来的二奎摔在地上，啃了一嘴的土，他趴在那，也呸呸呸。</p>

老人让叶无坷扶着起身：“吃饭，一会儿都凉了。”</p>

叶无坷扶着他往屋子里走，看了看老人的脖子：“阿爷，护身符送人了？”</p>

“嗯，送人了。”</p>

“没事，我一会儿再去给你求一个，吃过饭就去。”</p>

“不问我送谁了？”</p>

“不问......我知道。”</p>

叶无坷在心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但脸上堆起笑容：“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你每天都干啥？”</p>

阿爷回答：“躺着。”</p>

叶无坷撇嘴：“躺着？”</p>

“是啊，白天就要多休息，晚上还得睡觉呢。”</p>

“嘶......在无事村的时候阿爷你可没这么有思想。”</p>

老人在主位上坐下，看向大奎二奎三奎：“洗手去！”</p>

仨人立刻转身，跑步去洗手了。</p>

叶无坷嘿嘿笑，阿爷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他们洗手你不用洗？你属猫的能舔爪子啊。”</p>

叶无坷揉着后脑勺，龇牙咧嘴的洗手去了。</p>

不多时，洗了手的叶无坷把在后院转圈的小狼......准确的说已经是一头极为雄壮的大狼也牵过来，松开脖套：“蹲下，吃饭。”</p>

二奎刚到桌边就蹲下了：“为什么蹲下吃饭？”</p>

大奎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你属狗的啊听见蹲下你就蹲。”</p>

二奎：“我是属狗啊。”</p>

大奎：“......”</p>

阿爷笑。</p>

他说：“喝点儿？”</p>

三奎咧嘴笑了：“喝点！”</p>

一喝就是一个时辰。</p>

“大奎哥，快过年了，有没有什么愿望？”</p>

“有啊。”</p>

“是啥？”</p>

“咱爷，咱爹娘，咱村子里的人，都长命百岁。”</p>

鼓掌。</p>

“二奎哥，你呢？”</p>

“我就想娶仨媳妇。”</p>

不鼓掌。</p>

“三奎哥，你呢？”</p>

“争取明年把爹娘接来。”</p>

叶无坷点头：“明年接！”</p>

大奎问：“姜头，你有什么愿望吗？”</p>

叶无坷想了想，笑着说：“都平安。”</p>

爷几个都默默的点了点头。</p>

叶无坷问：“阿爷，你有什么愿望？”</p>

“我就希望你们小的好好的，都好好的。”</p>

二奎说：“那您老就一直护着我们呗。”</p>

阿爷点头：“护着。”</p>

他说：“等我死了也别土葬，就给我烧了，做个大沙漏把骨灰放进去，你们就供着，将来二奎你娶媳妇了，就领着她过来看我，告诉她......想看我爷给你来个后空翻吗？”</p>

二奎：“啥？”</p>

叶无坷：“......”</p>

大奎：“？？？？？”</p>

三奎：“！！！！！”</p>

老头儿自己乐，然后举杯：“都平安吧。”</p>

他侧头看了一眼门口台阶，又重复了一遍：“都平安。”</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