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念北,朝灵牌俯身,想说什么,没有开口,泪落满腮。</p>
她好像看到方砚山一身战袍,凛凛站在她面前,像从前一样,对她说,若梨,我走了,去战场杀敌去了。</p>
故人笑比中庭树,一日秋风一日疏。</p>
砚山,我回来了。</p>
我有孩子了。她叫念北。</p>
砚山,我与你半世夫妻,念北便也是你的孩子。你看看她,她长得像我么?旁人说是像我的。可我看不见。你替我看看吧。</p>
砚山,黄泉冷么?我在海岛的时候,常常给你烧纸钱,可是我怕你未曾去过那里,会迷路,收不到那些纸钱。</p>
砚山,朝廷现在很危险,你知道么?国无大将,社稷之悲。</p>
九郎,有九郎的苦处。他是想做个好君王的。可惜独木难支,力不从心。汉人的江山,早就千疮百孔了。</p>
我以为灵山的孩子,你那外甥,能成大器的,可是,乌兰说,他消失了,不知去向了。</p>
砚山,你说,小五那样一个有西狼血脉的孩子,能做好汉人的皇帝么?如果你还活着,会支持这件事么?</p>
砚山,请你入我的梦里来,告诉我,千千万万汉人的前路在哪里?</p>
府外来了宫里的辇车,是阿九派来的。</p>
另,派了几个太医前来。</p>
那些侍卫们恭恭敬敬地向白若梨道:“微臣等奉皇命,请翁主进宫。”</p>
白若梨思忖片刻,留那木罕在府中歇息,由太医给他诊治。自己带着念北、马南星一道上了辇车。</p>
马南星是个极稳成的女子。初入宫廷,并不胆怯。抱着妹子,默默跟在干娘身后。不好奇,不乱看,不瞎听。</p>
阿九在勤政殿等她。</p>
看她走进来,他唤了声“若梨”。</p>
他的声音比从前苍老了不少,也比从前微弱了不少。处处透着濒死的气息。</p>
宫廷啊,还是原来的宫廷。人,却不一样了。</p>
白若梨想,眼瞎,有时倒不算是坏事,虽看不见欢喜,却也看不见悲伤。</p>
她行了个大礼:“官家万安。”</p>
阿九命内侍捧了一块令牌,递给她。</p>
“这是临安的守城兵符。”阿九道。</p>
他这是将最后的防御权,交给了她。</p>
她明白了他选择在勤政殿见她的涵义。</p>
他们都四十多岁了,人逾中年,先国,后家,风雨大半辈子,到他生命的末尾,到底念着一同从黑水镇南渡的情分。</p>
见白若梨收下,阿九苍白的脸上浮上笑意。</p>
这枚令牌,是他寄放的一份安心。</p>
他招招手,示意马南星将念北抱上前来,到他身边。他将念北,接在怀里。</p>
正在这时,内侍通传,殷大人、淮南郡王到。</p>
阿九道了声“传”。</p>
下一霎,殷鹤带着刘小五迈入殿来。</p>
“官家万安。”</p>
“皇叔父万安。”</p>
两人行罢礼。</p>
念北朝着刘小五咯咯地笑着。</p>
“蓝衣哥哥。”</p>
孩童的笑容,清澈天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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