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我不要王储之位(1 / 2)

北境的夜晚,深邃而粗粝。</p>

风里裹着沙,月里带着寒,就连墨蓝的天空都带着汹涌的杀机。</p>

忽穆烈在囚车上,被一群人救出。</p>

然而,救他的人,却不肯露出真面目。</p>

他被安置在一辆马车中。</p>

马车往西疾驰。</p>

忽穆烈看见那驱车的汉子,身上挂着一枚蓝田玉佩,他一时无法辨识,对方是西狼人还是汉人。</p>

“好汉不惜性命相救,留个名姓与本汗吧。”忽穆烈先用一句西狼语说道。</p>

对方没有作答。</p>

忽穆烈又用汉话,重复了一遍。</p>

纵蛟龙失水,虎落平阳,他亦不想被救得不明不白。</p>

他硬气了一辈子,一饭之恩必偿。</p>

对方仍是不答话。</p>

夜色深处,毡房里的牧民,唱着西狼曲子《图日勒格》。那声音,宽厚,嘹亮,又深情。</p>

马车行到西狼边界,停下来。</p>

驱车的汉子纵身跃下,欲离去。</p>

临走前,汉子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西狼话:“现在,您安全了。”</p>

忽穆烈听着汉子的声音,看着汉子的背影,仿佛有一只手,叩动了尘封的久远的记忆。他不禁唤了声:“那木罕,是你么?你没有死,对不对?这些年,你为什么不肯露面?你去了哪里?”</p>

他有好多的疑问。</p>

这个救他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失踪许久的幼子呢?</p>

那人依然沉默。</p>

《图日勒格》的调子,随着草浪摆动,飞入云霄,钻至脚尖。</p>

忽穆烈不顾身上的伤势,下了马车,往前一步,急促道:“那木罕,如果真的是你,请留下,王储的位置,本汗可以重新思量。你离开草原的日子,王城发生了许多事……”</p>

那人终于说话了。</p>

带着几分潮湿,几分哽咽,几分纯真。</p>

“莫要再提王储之位。我不要王储之位。”</p>

是啊。那木罕从来没有在意过王储之位。却因王储之位,惹来祸患。西漠阿翁悲惨死去,产业被夺,母妃疯癫,他被十一哥追杀……那所有的黑暗,都因权欲而起。</p>

那木罕怎能不痛憎西狼王城呢?连同对自己的父汗,都是爱恨交织的。</p>

但他依然是草原上清澈的小王子。救父,乃是本能。</p>

忽穆烈确定了眼前这个人是那木罕后,心头涌起无限感慨。自己曾经认为懦弱、无能、愚蠢、担不起事的儿子,居然义无反顾地舍命来救自己。那个自己无比看好、欣赏的儿子,却越来越难以揣测。</p>

“那木罕,你难道不想回家吗?”忽穆烈道。</p>

那木罕道:“草原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已娶妻、生女。我妻子和女儿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p>

“那木罕,你这次立了大功,一切都不一样了,本汗会……”忽穆烈还在试图说服幼子。</p>

那木罕转身,面孔不再是少年,眼里的澄净不变。</p>

“为什么您永远不明白?我对您,没有贪图,没有权力的欲望。我救您,只因为我是您的儿子,就这么简单。您安全了,我便该走了。父汗,我们不是一类人。”</p>

父汗。</p>

十几年了,那木罕终于又叫了一声“父汗”。</p>

他说得那么清楚。</p>

他来救忽穆烈,因为他是忽穆烈的儿子。</p>

他坚持要离开,因为他与忽穆烈不是一类人。</p>

他只是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p>

父子俩对视着。</p>

良久,忽穆烈从怀里摸出一枚狼牙坠子,递给那木罕,道:“你刚刚说,有了女儿……把这个,给本汗的孙女。狼牙佑她平安。”</p>

这不是寻常的狼牙,乃是忽穆烈十二岁那年徒手打死的那匹大漠狼王的狼牙。忽穆烈已经留在身边四十多年了。此刻,这枚狼牙,代表的是他对幼子的弥补之心。</p>

那木罕迟疑片刻,收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