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冬天真舒服呀！”我在后座伸伸懒腰。</p>
“你是第一次来台北吧。”齐伯伯问我。</p>
“是呀。”我说。</p>
“一天，你也是的，也不先跟我打个招呼，害我一点儿准备</p>
都没有。”齐伯伯埋怨齐一天。</p>
“给你个惊喜不好吗。”好个齐一天，敬他是条汉子，居然没有出卖我。</p>
“你爸妈都还好吧？”他转头问我。看来对我家的近况，他了解得不算太多。我还在想到底该怎么回答他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句：“真的是失去联系好多年了，只知道你们移民去了美国。”</p>
“我爸爸过世了。”我想我还是告诉他事实比较好。</p>
“啊？”他拿眼睛瞪着我，“你说于枫吗？什么时候的事？”</p>
“两年前，癌症。”我说。</p>
“天嫉英才。”他深深地叹气，然后良久不说话，车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齐一天打开了车载音乐，是一张英文专辑，Dido，一个很冷门的英国创作女歌手，不过我很喜欢她的歌。我抱着我的小背包坐在后座听她唱《white flag》，看着前面两父子的后脑勺，一个久远的故事其实已经在我的脑海中慢慢成形，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细节的真实性。</p>
当然，在揭开往事的面纱之前，我知道我也不会轻易对任何人任何事亮起白旗。</p>
听到我爸爸过世的消息，前座的齐伯伯好像很难过，又叹了一口气。</p>
“齐伯伯你别难过了，”我安慰他，“生老病死由天定，我和妈妈也算扛过去了。”</p>
“你们这是又回来定居北京了吗？”</p>
“算吧。”我撒了谎。</p>
“你来台北旅游怎么不带上妈妈？”</p>
“我妈，特别特别忙。”没办法，我又撒了谎。</p>
“我这次没见到你妈妈。”说话的人是齐一天。</p>
“你不是见过她吗？”</p>
“哪里？”齐一天想不起来。</p>
“就在我家四合院啊。”我说，“你第一次来，离开的时候，门口端着咖啡那个，就是我妈。”</p>
“我的天！”齐一天说，“你妈妈那么年轻，我还以为是你同学！”</p>
“你得罪我了。”我生气。</p>
“你也很年轻。”齐一天说，“有什么好生气的。”</p>
他的脑回路，还真是和别人不太一样。</p>
我本来以为齐伯伯会出来主持一下公道，可是他一直沉默，好像没听见我俩的对话似的。</p>
车子开到了一个叫“阳明山”的地方，然后慢慢往山上爬。中午时分，台北的阳光热烈，有点洛杉矶的感觉。我觉得风景很美，就一直趴在窗口往外看，像个刚进城喜气洋洋的乡下小妞。</p>
“这是在郊区，优点是安静。”齐伯伯说，“不过开车带你出去玩和吃还是很方便的，你喜欢吃什么可以先告诉我，我来预定。”</p>
“她喜欢吃火锅。”齐一天答，”我还欠她一顿。”</p>
“看来你们已经很熟悉了。”齐伯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安慰。</p>
“爸，我家门口怎么那么多人？”齐一天突然放慢了车速，问齐伯伯。</p>
“不知道啊。”齐伯伯看上去也很讷闷，“是不是出了交通事故？”</p>
我们的车刚停下，就看见好多记者一样的人朝着我们涌来，长枪短炮，甚是夸张。其中一个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齐啸面前，举着话筒很大声地问他：“齐先生，叶雨宸高调宣布复出，请问你有何</p>
感想，这件事你知道吗？”</p>
“有人拍到她身边有一个15岁左右的孩子，据说是他和童一源的私生子，您知道吗？”</p>
“听说她曾经被童家扫地出门，真有此事吗？”</p>
“齐先生，她复出是不是和童家破产一事有关……”</p>
“对不起，我们早就离婚了，她的事我都不清楚。”齐伯伯并不慌乱，看上去对付这些人很有经验的样子，他转身低声对齐一天说：“你们先进去，这里我来对付就好。”</p>
齐一天也是一幅久经沙场的样子，一只手拎着我的行李，一只手拖着好奇的我飞快地进了屋。</p>
大门刚关上，齐一天就把所有的窗帘拉了起来，然后伸手拧亮了客厅里的大灯。我四下环顾，那是一个很古旧的房子，不算大，比起我们洛杉矶的房子来就显得太寒碜了。而且也不算干净，客厅里堆了好多杂物，一看就是平日里只有两个男人居住的模样。</p>
齐一天拉开窗帘的缝往外看去，齐伯伯正在微笑着遣散那帮人。</p>
我识相地说：“要是不方便，我还是可以去住酒店的。”</p>
“没什么不方便的。”齐一天说，“我带你去房间，你先休</p>
息一下。”</p>
“爷爷不在吗？”我问。</p>
“他不和我们一起住。”齐一天说，“宁愿一个人住在他永康街的老房子里，我们半个月去看他一次他还嫌麻烦，叫一个月去一次。”</p>
“那他一定很喜欢玩。”</p>
“他中风，卧床很久了。”齐一天说，“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他，他看到你应该很高兴。”</p>
房子只有一层，他领我到最边上的一间，推开门请我进去。他明显情绪不佳，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只好弱弱地对着他笑了笑。</p>
他替我带上门。</p>
我扑到窗口，但我住的房间看不到大门口的状况，只能看到有车子在陆续离开。我坐到床边，发现屋内有个很小的老式电视机，台湾的电视台正在播报新闻：“叶雨宸宣布永久离开娱乐圈十五年之后，今天中午在西华饭店召开记者大会高调宣布复出。据称，她将出演台湾电影《伤逝》，在其中饰演一个过气的女明星，并称她有亲自参与剧本阶段，疑是个人生活的真实写照。整个记者</p>
会只维持了十分钟，叶雨宸只回答了三个和电影有关的问题就匆匆离席。近五十岁的叶雨宸身形容貌都大不如前，被质疑打太多玻尿酸导质笑容僵硬，此番复出有人猜测是和童家破产有关，看来也是被生计所迫，后续请继续关注本台记者的独家报道。”</p>
镜头对着的那个女人，剪着不合时宜的发型，感觉话都说不太利索，和我昨晚看的视频中的那个她，还真是有蛮大差异。</p>
我打开刚刚学会玩的微博，发现“叶雨宸宣布复出”的新闻也在此时此刻稳稳占据了热搜榜第一。一大堆人都在下面留言，但都没什么好听的话话。</p>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必当年如日中天的叶雨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吧。就在我内心感慨唏嘘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客厅里传来齐一天的一声大吼：“她为什么不去死！”随之而来的，是有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p>
再接下来，就是死一般的沉寂。</p>
我也是醉了，如果我这大半夜的突发奇想，千赶万赶的来到台湾，就是为了赶上观看这样离奇的一出？我就真的不得不佩服所谓命运的颠沛流离和曲折离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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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