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盛坤垂着头，紧紧的捏着自己的手腕。</p>
他也很震撼，原来母亲盛英来一直隐藏的秘密就是这个。</p>
难怪，难怪穆晋邯之前不待见他。</p>
他抹了一把脸，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秦烟。</p>
秦烟双手叠放在腿上，垂着眼帘，嘴唇死死的咬住。</p>
“我还以为……”没说几个字，女人的嘴里就泄出颤音，“我还以为是你跟妈妈不想要我了。”</p>
“不会的。”穆晋邯急着开口，“烟烟，爸爸和妈妈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呢。”</p>
秦烟手抓着裙角，声音冷冷的：“真是太可笑了。”世界万千大，一次微小的行为，很有可能就引起后续的一连串反应。</p>
“爸爸……”她叫了一声穆晋邯，红着眼睛看他，“我该恨你和妈妈么？”</p>
她转过头，又看着楼盛坤：“又或者，我该恨盛阿姨？”</p>
楼盛坤看着她，不忍心她眼里出现这样失落的情绪。</p>
穆晋邯垂着肩膀，叹道：“怪我，是爸爸没照顾好你，要是当初我多加注意，你也不会被人贩子带走，怪我，都怪我……”</p>
他说着，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p>
“穆叔！”楼盛坤抬起手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p>
秦烟皱皱鼻子，忍住汹涌而来的酸涩。</p>
良久，她哑着声音开口：“你们能让我单独呆一会儿吗？”她还没想好，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们，这会儿只想静静。</p>
穆晋邯起身，身子不稳的晃了晃，道：“好，爸爸不打扰你。”</p>
楼盛坤送他到门口，带上了门。</p>
“穆叔，别想太多，她只是暂时无法接受。”楼盛坤与他一起往外面走，安慰道。</p>
穆晋邯叹了一声气：“我倒宁愿她恨我。”</p>
话落，他抬起头看了楼盛坤，问：“你呢，做好准备了吗？”</p>
楼盛坤目光闪了一下，沉吟一声。</p>
“之前我一直不想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牵扯进上一辈的事情，但是你既然跟烟烟交往，这些事你就必须知道。”穆晋邯转过头，目光落往别处，沉着声音道：“若说这件事谁对谁错，好像都说不清，但至少，你母亲盛英来的责任是很大的。”“烟烟这二十多年的生活我知晓得太少，但从你告诉我的只言片语中，能猜测出她肯定过得很不好。”穆晋邯额头突突的泛疼，他揉了揉眉心，继续道：“我打算过段时间去找她的养母，烟烟这些年受的苦，我要让她全部都还回来。”</p>
穆晋邯顿了顿，又道：“因为这事儿，烟烟肯定会对你有所介怀，你知道之后该怎么面对她吗？”</p>
楼盛坤点了点头：“我相信秦烟对我的感情，也许她会很抵触，但无论怎样，我们俩都不会离开彼此的。”</p>
穆晋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祝你好运。”</p>
然后，他就离开了。</p>
楼盛坤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转身朝那包间的方向走。</p>
他立在门口，抬手推门的动作顿住。他虽然在穆晋邯面前那样的自信，但是心底还是有一些不安，往前他跟秦烟还是地下关系时，秦烟对着他也是说断就断，一点也不留情面，那样的决绝。</p>
他当时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好赖都做尽了，她依然斩断关系。</p>
若不是她对自己有感情，这段关系根本走不到现在。</p>
这次，触及到她自己的人生，楼盛坤心里有些虚。</p>
他摸了摸鼻子，推门进去。</p>
秦烟背对着门口，听见声音，头也没回。</p>
“我不需要服务，谢谢。”她以为是服务员，下意识的说着。</p>
谁知，后面没有人说话的声音。</p>
接着，门被关上。秦烟身后响起脚步声，她皱了皱眉，正要发怒。</p>
“我不是都说不需要……”</p>
“是我。”楼盛坤扶住她的肩膀，打断她有些气恼的声音。</p>
秦烟抿了抿嘴唇，沉默下来。</p>
她以为他早就走了。</p>
秦烟垂着头，开口道：“楼盛坤，我想单独呆着，你走吧。”</p>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回来了，嘴上依然跟先前一样赶人走。</p>
楼盛坤却摇头，紧挨着她身边坐下。</p>
“你干什么？”秦烟有些气恼，手推着他。</p>
男人却跟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上怎么都推不开。</p>
“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会儿。”他将女人的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磁性的嗓音低沉着道：“我不走，我就要在你身边呆着。”</p>
男人的声音固执，又有些幼稚。</p>
秦烟摸了摸眼睛，那里润润的。</p>
楼盛坤嘴唇贴着她的额头，印下一吻，轻声道：“我知道你难受，更不想让你一个人呆着。”</p>
秦烟哽咽了一声，脸埋进他的胸口。</p>
女人抽泣着，男人胸口的衬衫渐渐濡湿一片。</p>
“楼盛坤……”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叫着楼盛坤的名字，抽噎道：“我真的觉得，老天爷好像是在跟我开玩笑。”</p>
“为什么偏偏是我？偏偏就是我？”声音夹杂着哭腔，秦烟的话语无伦次。</p>
楼盛坤听着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紧紧的搂住她的腰，眉头也拧着。</p>
他胡乱的擦着女人脸上的泪水，心慌道：“对不起，对不起……”</p>
是盛英来的错，也是属于他的错。</p>
他虽然嘴上说盛英来是盛英来，他是他，两人是无关的个体。</p>
但是，她终究是他的母亲。</p>
她犯的错，他也有承担的责任。</p>
秦烟哽咽着，仰起头看他：“你为什么要道歉，是因为你的母亲吗？”</p>
楼盛坤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没有说话。</p>
“她是她，你是你，你为什么要替她道歉？”秦烟似乎被他的沉默刺激，低哑的声音吼着。</p>
他是她爱的男人，很好很好的男人。</p>
即便盛英来是他的母亲，秦烟这时候也很不想让他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秦烟。”他叫她的名字，手捧起她的脸，目光紧紧的锁住她，“是，她是她，我是我。”他认可秦烟说的话。</p>
“但是……”男人的话又一转折，低声道：“她也是我的母亲，她欠了你二十多年的道歉，先让我替她向你说一声行么？”</p>
秦烟摇头：“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道歉。”</p>
“我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楼盛坤双目灼灼的看着她，幽深的瞳孔里闪烁着光芒，“我不想你难过……”</p>
“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也许我们早就互相喜欢上了，根本就没有你那个什么前男友林沉的事儿。”楼盛坤嘴里有些混乱的说。</p>
秦烟为他突然奇怪的走向感到莫名，她由此想到一件事，就顺着说出口：“也许不一定呢。”“什么不一定？”楼盛坤挑眉问。</p>
秦烟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人们常说，一起长大的男孩儿和女孩儿因为对彼此太过熟悉，很难产生爱情。多数是要么处成好朋友，要么就渐渐疏远……”</p>
“你这是歪理。”楼盛坤指责她，又拿出自己的话来说服，“那古时候那么多青梅竹马的故事，都是人瞎编的？你这说法不靠谱。”</p>
秦烟不知道那些故事是不是瞎编的，也不知道她自己的说法靠不靠谱，毕竟她都没有机会经历过。</p>
秦烟想了想，还是摇头：“你的说法还是不成立。”</p>
“宝，你是不是跟我杠上了？”楼盛坤捏了捏她的下巴尖儿，哭笑不得。</p>
“我是说认真的。”秦烟往后退，避开男人的手，认真道，“若是以前的我，应该不会喜欢比我大的男孩子。”</p>
她看了楼盛坤一眼，又道：“而且，你好像比我大五岁，还是六岁来着？年龄差距有点大。”</p>
楼盛坤听她乱七八糟的说，脸色以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沉，最后几乎变成一张“黑炭脸”。</p>
他扬了扬浓烈的眉峰，语气不是很好道：“我怎么听着你这话这么别扭呢？敢情现在你是嫌我老了？”</p>
“……”秦烟被他堵了一嘴。</p>
她根本没有这样想过好么，她只是在假设以前的事情而已。</p>
秦烟有时候觉得楼盛坤好奇怪，他总能从她的话里找出别的含义，然后剑走偏锋，与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偏出个一百八十度。</p>
男人的胸口起伏着，似乎生着好大的气。</p>
“你说，你是不是这意思？”楼盛坤严肃着脸，还质问起她来了。</p>
两人明明在说着伤感的事情，转着转着，竟然跑到如此幼稚的方向上来。</p>
而且，明明是他在安慰她的，现在却要让她反过来。</p>
秦烟叹了好长的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就那样看着他：“楼盛坤，你有没有觉得，你这里有点问题？”</p>
她一边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p>
这下更好了，楼盛坤现在的脸不仅是黑炭了，完全是一块烧红的火炭。</p>
脸色除了黑压压之外，还夹杂着怒火。</p>
楼盛坤咬了咬后槽牙，声音沉沉的开口：“好嘛，你现在是又嫌弃我脑子有问题了？”</p>
秦烟眨了眨眼睛，被男人的话搞得目瞪口呆。这什么乱七八糟，找不着北的走向啊？</p>
她清了清嗓子，端正道：“我不是说你脑子有问题。”</p>
“你都这样了，还说不是？”他说着，还模仿了秦烟刚才指着脑子的动作。</p>
秦烟无奈的扶额，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两人想的真是天南地北。</p>
她摇了摇头，看着楼盛坤道：“楼盛坤，你是不是傻？”</p>
楼盛坤一听到傻这个字眼，眉头就敏感的拧起来，眼睛也瞪得更大。</p>
秦烟赶紧停止，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p>
她叹了好长的一口气，轻声道：“咱回到原来的话题，好么？”</p>
楼盛坤就那样看着她，沉着脸说：“你说……”貌似在忍着好大的气。</p>
秦烟抿了抿嘴唇，道：“我只是在假设，假设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我们的关系会变得不一样……”</p>
“烟烟。”他学着穆晋邯的叫法喊她，缓缓开口：“不管你怎么假设，你现在还是在我身边。”</p>
“是啊。”秦烟点了点头，“我们都没有穿越时空去改变历史的能力，不知道那件事发生和未发生之后的结果，也许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早就互相喜欢，又或者如同我说的那般不会产生爱情。但，谁又知道呢？”</p>
秦烟勾了勾嘴唇，仰起头看楼盛坤：“我庆幸的是现在，老天爷好像在补偿我，把你送到我身边。”</p>
她抚摸着男人的脸庞，笑了笑：“不幸中的万幸，也许就是你。”楼盛坤被她的情话说得脸热热的，刚才还黑沉沉的一张脸，现在就像是迎着朝阳绽放的向日葵，嘴角一直朝上，怎么都抑制不住。</p>
他握住秦烟的手，凑近嘴唇亲了一口，抿唇道：“我感到很荣幸。”</p>
秦烟淡淡的笑，只能这么想，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些。</p>
她能对楼盛坤宽解，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错。</p>
但是，对盛英来，她……</p>
秦烟往男人的怀里靠，闭了闭眼睛，若有所思的开口：“楼盛坤，你的妈妈，短时间我可能不知道怎么面对她……”</p>
她话说得断断续续，看得出是在纠结和犹豫。</p>
楼盛坤手指顺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顺着你的心来，你不用因为我的缘故刻意忍着。在这件事上，我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指挥你怎么做，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p>
她自己的想法么？</p>
秦烟在心里反问自己，渐渐竖了一把尺。</p>
而后，两人相携着离开茶楼，去往对面的中心医院，走之前他们需要跟向岚依说一声。</p>
关于向岚依的病，秦烟也有疑问。</p>
盛英来早先让人跟着周喜兰，看她有没有跟穆家的人联系。</p>
她的确怀疑周喜兰在撒谎，正好今天有人报告她说周喜兰去了中心医院。</p>
人上了年纪，身子上有点小问题，平时去个医院没什么特别的。</p>
关键是，下面的人告诉她，周喜兰不是去医院看病，似乎是去探望什么人。</p>
盛英来和周喜兰的交际圈很相似，她最近没听到有哪个朋友住进了医院，这样一想，她就怀疑起来。</p>
而且，就算是她不知道，周喜兰也会约着她一起。</p>
不然，周喜兰根本就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p>
盛英来当即让司机载她去中心医院，顺着报告上来的信息，她走到了那病房外面。</p>
门虚掩着，盛英来隐隐约约听到儿子的声音。</p>
她皱着眉，抬眼望去，却见楼盛坤牵着秦烟的手，站在病床旁边和人说说笑笑。</p>
盛英来强忍着冒上来的气，下一瞬，瞧清楚那床上的人时，眼睛惊讶的瞪大。</p>
而那人旁边，分明坐着她的好姐妹周喜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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