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在寻找独特,能够从这沉闷死寂的生命所挣脱出来的独特。
虽然有些病态,但直人来到心理课上后,逐渐感觉自己离不开案件了。
普通就是普通而已,离开法务省大臣之子的身份,他就只是普通而已。
向暗恋的优秀的人告白,完成能有点什么的追求,和小时便一起玩的挚友相伴下去,但这些人生中重要之事的结果,依然并不由自己决定。
和言谈势利的女人相亲,看着挚友乱事一堆和自己渐行渐远,按照家族的安排放弃自己的想法.............
他就这样自恋且自卑地活着,自己被贬低,也贬低他人,对幸福的追求都变成了眼高手低的贪欲。
他厌弃这个世界,对那若是存在的造物主更加怨恨。
人是变得渺小,还是一开始便渺小,人是变得肮脏,还是一开始便是肮脏。
他想问造物主为什么要将人置于泥泞之中,然后让他去进行所谓的生活,为什么要造亚当和夏娃,而不是和其一样的无所忧虑、身行自由的神明。
难道只是为了宣扬祂的威名,传颂祂拯救的慈爱,然后看着他们于苦难中丑陋扭曲,然后满足自己于天国之乐?
直人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成熟的,因为这世上没有造物主,只有诞下他、以生存于这世间的方式爱他的父母,因此他同样只能挣扎着直面这世间,为自己的渺孝自己的无能为力负责。
天色逐渐明亮,从初晨到正午,再从正午到黄昏,最后来到灯火阑珊的夜晚。
他不知道纱菜能不能看到,会不会知道,但他重新来到神座四丁目前,那座黑色狮子像前蹲了下去,如同一个少年,神待少年。
到三越商场的购物者的戏谑,衣着光鲜的精英律师的鄙夷目光,挽着情人手臂的贵妇的得意轻笑,还有将空易拉罐扔过来、朝他身边踹上一脚嘻嘻哈哈的混混。
直人完完全全地承受着这种乞丐般的痛苦,这种无家可归、无法再被温柔以待的心情。
“这家伙穿的......破产了吧。”
“还好我没有这种子女,毫不知耻。”
“野狗啊......狮子座前有野狗.........”
“啧,碍事。”
“......卑鄙地顶着一张丧气的脸,在这种地方引人注意,给我滚小巷去啊1
“要不要报警赶走,银座可是有很多外国友人。”
细细碎碎的话语和恶意并未随着夜色漆黑而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他成了谈资在众人口中变化着花样,醉汉会把酒洒在他的身上,照相的人会在后面故意踢他一脚,把他狼狈扑在地面上的场景映入照片。
路过的棒球队莫名其妙地以扫清市容的理由,在众人的笑声中将他推推攘攘,见他并不还手继而竟产生了动手的想法。
直人被突然的一拳打蒙了,然后是落在后背的一棍,他肿着眼睛看着见势不妙开始漠然散开的众人,没有人去提醒狰狞笑着、愈发兴奋的棒球队员。
他们没有进甲子园的履历,但有打死流浪汉的战绩,无论是这里还是美国,年轻的运动选手高兴起来“失手”杀个人都是老传统。
夜色虽然漆黑,但人的影子更是在灯光下跳舞。
直人身上传来骨折的痛感,血从喉咙里铁腥地冒出来。
但一人不太明白致死性,抬棍朝直人的后脑勺落去时,他却惨呼着陡然跌倒,随即是落在其双腿间的啪叽一棍,棒球队员忽然清醒了,惊慌拖着同伴远去。
纱菜丢掉棒球棍,复杂地看了趴在地上、咳得满手是血的直人一眼,问道:“你怎么不报你大臣之子的身份?”
熟悉的声音使得直人捡回了一点神智,连有些涣散的瞳孔都重新凝聚了起来,他抬头确认了眼前真的是她后,竟有些不敢相信,“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你念念叨叨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梦话。”
纱菜依旧抱着一只kfc的袋子,本来将咬了一半的鸡块递过去,但觉得他现在应该吃不了重新塞回了自己口中,还吮了吮手指。
“报身份.........刚刚取缔少年保护法应该来不及了吧。”
纱菜困惑地如同警察一般盘问道:“那你怎么不反抗。”
直人本来想说’那么多人,他打得过吗?’,出口时却是道:“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纱菜陷入了沉默。
回头看了她仓促跑过来时、丢在原地的那个中年胖子,直人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中一痛都牵扯到了伤势,挣扎起来抓住了她的手臂。
“如果非要只留一夜的话,每一夜都待在我这里好了。”
“一千零一夜?”
“嗯,一千零一夜。”
纱菜奇怪地看着他,犹豫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