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她异常不同,让方季惟心底滋生莫名的不安,承载着他许多温馨回忆的屋子,此刻像等待宣判他累累罪行的审判所。
脚步迟疑,最后方季惟停在院中不敢再上前一步,期盼前方的人同往常般转身等他,可这次终究是不同,林志雅亳不留恋地踏进房门,消失在光里。
薄唇紧抿,线条柔和的下颚线微微紧绷,隐隐透出几分冷硬,浅棕色瞳仁里映出石桌上小台灯孤零零的身影,暖黄灯光打在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只有空中随意纷飞的飘雪,在落地时才能窥见男人眼中晦涩难明的惶恐。
眉间掩盖不住的阴郁,破坏了脸上的随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显得冷漠无情,多年身处高位沉淀下的压迫感,让人对视一眼便会心生寒意。
此时他紧抿的嘴角抽动,盯着小台灯的眼珠里惶恐、歉疚诸多情绪交杂沉淀,复杂到难以分辨。
是它。
他们新婚时去瓷都一起做的小台灯,他原以为她早就把它丢掉了,在发现他的不忠后。
可他们三人间的关系从来都无法用简单的不忠二词来定义。
铃兰花形的灯罩在岁月打磨下愈发莹润,像年轻时外表温润,内里张扬的林志雅。
方季惟也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可再次见到这个多年未见的小物件还是一眼将它认出来。
他知道林志雅虽然嘴上不说,可对他们两人的东西十分珍爱,连30年前他们结婚时的婚鞋都好好保存着。
铃兰台灯是唯一的例外。
他以为被丢弃的东西,她居然好好保存着,可现在又被她随意丢在这座清冷孤寂的小亭里,任由风雪摧残。
指尖停滞在半空,直到寒夜卷走身体的温度,指节僵硬,方季惟才颤抖着手小心拿起台灯,借着灯光缓步朝屋内走去。
冻僵的腿脚使不上力,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棉花上,让他向来稳健的步伐有些踉跄,短短几米的路,方季惟却觉得雪好密,风好大,推着他,不让他再向前一步。
苍白的手牢牢把住台灯底座,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在紫红的皮肤上格外突兀。
手背的筋紧绷到抽痛,方季惟垂眸,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迟缓地放松手指,深深呼吸,刺凉的空气涌入胸腔,让他难受地呛咳起来。
握拳抵在唇前,吞下咳嗽声,方季惟轻拉开关,熄灭台灯,又恢复波澜不惊的儒雅姿态,慢慢走进屋里。
“先生快让林妈给你扫扫雪。”见方季惟进来,林妈赶忙捧着暖好的毛毯殷勤地迎上去,用毛巾给人仔细擦去头上和肩上的积雪。
方季惟低头,让老人能够到他的脑袋。
老人的动作迟缓又仔细,方季惟只好弯腿,手撑着膝盖,半蹲着减缓后腰的酸涩,目光透过毛巾晃动的缝隙偷瞄已经披着毛毯,坐在小沙发上品茶的林志雅。
规整的盘发散开,及腰秀发半拢在胸前,灯光打在她头顶,恍若初夏的朝阳,粉唇微勾,方季惟才发现她脸颊边有和志秀一样的酒窝,只是更浅更小。
林志雅有股神力,只要她在场,即使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不起眼的角落,仍会让人的目光不自觉向她偏移。
所以在林志雅求学时期,和她第一才女称号齐名的是香子兰的绰号,香子兰果实香味浓郁诱人,确实与她独特的气质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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