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酒宴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晏崇钧敬得差不多了,自觉不能再喝,便把外间事宜都交给了爹和弟弟。</p>
被扶着穿过自家再熟悉不过的连廊,越走心便跳得更厉害,直到入了喜房,整个人世间似乎都安静下来。</p>
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百花鸳鸯喜榻上坐着他心心念念的人。</p>
却说郑子佩一直端坐喜榻前,只觉得腰酸背疼。一开始还紧张得如临大敌,到后面已然昏昏欲睡。</p>
待听到了脚步声,和喜娘的唱词,不由得立刻坐正了,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p>
浑浑噩噩地按照喜娘的引导,走完了繁琐的流程,脑子里却如同一团浆糊。</p>
“凤翥鸾翔,雍雍喈喈,福禄攸归。”</p>
直到一杆玉如意,将缀着流苏的喜帕挑了起来。</p>
入眼是双精致鹿靴,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金丝螭纹的玉带,将一把沈郎腰缚得愈发劲细,如竹如松,再往上……</p>
郑子佩忽而不敢看,垂下眼来,两腮一片热气腾起,听着耳畔旁人善意的笑声,视线更不知该往哪儿落好。</p>
喜娘唱完了最后一句撒帐歌,将新人的衣角系在一起,说了几句吉祥话,见新郎官只不错眼地盯着新婚妻子看,抿着嘴笑了,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将门关上。</p>
没了旁人,喜房里陡然安静下来,仿佛可以听到彼此“扑通”的心跳。</p>
她的眉眼被映得愈发动人,让人怎么瞧也瞧不够。</p>
“佩娘。”</p>
高大的影子投下来。</p>
郑子佩被他抱进怀里,听到他喟叹似的呓语。</p>
“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p>
原本只敢在梦里的妄想奢求,终得成真。</p>
竟让他生出一丝惊惧,生怕这一切又只是黄粱一梦,等醒过来依旧是美人如花隔云端,相思枉断肠。</p>
“是真得。”</p>
郑子佩抚摸着他的脸,一寸一寸,温柔坚定地注视他的眼睛。</p>
“这不是梦。”</p>
她抱住他的脖颈,欺身而上,坚定地向他证实真切的存在。</p>
呼吸交错相接,热意和爱意缠绵。</p>
晏崇钧睁大了眼,睫毛扑闪不停,被亲了个七荤八素,半晌竟然晕晕乎乎冒出来一句:</p>
“是甜的?”</p>
“……”郑子佩忍俊不禁,将唇上浸了花蜜的胭脂往他唇上一抹,没好气道,“是啊,这味道侯爷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明儿我换一个?”</p>
玉面郎君,肤白貌美,点了这抹红,配上皱巴巴的喜服,凌乱的头发,和怔然无辜的表情,倒像是个被肆意调戏的良家子,而自己就是那个欺负人的恶棍……</p>
郑子佩被自己的脑补逗得笑起来,眉眼弯弯,接着便见小侯爷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俯身低声道:</p>
“刚才还没尝真切。”</p>
嗯?</p>
不等她再开口,剩下的话便已经只剩下微弱的呜咽。</p>
龙凤喜烛烧得正旺,在绡帐撒下煦煦的暖光,映照着痴缠如一体的身影。</p>
愿为云与雨,会合天之垂。</p>
吉日盛礼,京城里一派和融喜乐。</p>
遥遥听着如此佳姻笑语,广陵侯府不远处,一个头戴幕离的妇人,被丫鬟搀着驻足了很久。</p>
眼见盛筵顺利美满,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拍了拍丫鬟的手,低声道:</p>
“回去吧。”</p>
枫儿垂首:“夫人,小姐和郑公子特意送来了喜帖,您真得不去吗?”</p>
“看她现在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戚宁雪捻动着手里的佛珠,“以她如今的身份,还是莫和我们有所牵扯为好,免得生出是非。”</p>
“可是……”枫儿语气低落,“难道您要避着她一辈子吗?她也不想和您生分至此吧?”</p>
“傻话,日久天长呢。”戚宁雪咳嗽了几声,“等再过几年,从前的风波淡去,无人再记得‘薛氏女’,还怕不能走动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