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舟上次回家的时候就知道，再离开便是永远。</p>

他没日没夜投入工作中，麻痹自己神经，与爱人奋斗在最前沿。脑中每根神经都在高速运转，但身体是麻木的，麻木到感受不到疲惫，机械地在运作。</p>

偶尔，只有那么一两分钟，想起家里。</p>

爷爷，大哥小妹，四胞胎……</p>

片刻的功夫，又开始如陀螺般转动起来。</p>

这次回来的路上，做好心理准备，也知道是最差的结果，但当真实的情况被告知，他还是承受不住，晕厥了过去。</p>

醒来，他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摸过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才看清床边的人。</p>

很密集，都是一双双关切的视线。</p>

“张舟，老爷子应该不想你这样。”简欣雨道。</p>

简三两口子也来了，听到闺女这硬硬的安慰话，刚替闺女捏把冷汗。</p>

这要不是闺女孩子都生了，谁还受得了他们家闺女那硬脾气？</p>

没个姑娘家样子！</p>

张舟不甚在意地起身，对乔钰道：“小妹，带我去祭拜下爷爷吧。”</p>

乔钰看了看他憔悴的模样，道：“不急。”</p>

“嗯？”</p>

“我观你和二嫂，还有我家老二气血不好，先在家里补补气血，养精蓄锐。等大哥抵达，一同去祭拜。”</p>

只要和大哥去了，二哥就该宽慰许多。</p>

“可我等不及……”</p>

“听我的，没错。”</p>

这个家，始终是乔钰的一言堂。</p>

正在路上的张战，眼皮子跳动得厉害。</p>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p>

他这次回家怕是？有难啊。</p>

……</p>

张战大包小包，漠然站在原地，迎接乔钰难得喜笑颜开的嘴脸。</p>

有诈啊！</p>

他后退半步。</p>

乔钰早就看穿他的尿性，接过他手头的东西，将他往家里引。</p>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快，里面请！看看谁回来！”</p>

谁？</p>

哦，是二弟。</p>

张战来不及和兄弟两眼泪汪汪，就被二弟拖拽着往外面赶。</p>

“先别休息了，走！”</p>

不是。</p>

他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连个歇脚儿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小妹和二弟一顿拉扯……</p>

“等等，走？上哪儿去啊！”</p>

车行至祖坟场，张战才明白过来。</p>

这一路上，车内气氛都低压压的，二弟弟妹，包括副座的小妹都没开口。</p>

只偶尔，小妹通过后视镜扫了他一眼。</p>

看得他怪毛骨悚然的。</p>

“别告诉我，你们早到京市了，但一直没来祭拜爷爷，是因为我。”</p>

张舟瞥了眼他，加快了脚步。简欣雨目不斜视跟上爱人的脚步。</p>

只乔钰给了他回应，但也只拍了下他的肩头，算是默认。</p>

张战：……</p>

他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还是咋滴？</p>

他就这么罪无可恕？</p>

张舟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小妹一定要等到大哥在场。</p>

乔钰也瞒着他关于大哥的事。</p>

直至今天来点蜡上香。</p>

张舟眼睁睁地看着大哥点蜡灯芯灭，烧香香灭，烧纸钱纸钱飞。</p>

一次是偶然，二次是凑巧，三次是……</p>

张舟是唯物主义，这会儿都忍不住喃喃：“爷爷显灵了？”</p>

简欣雨掐了他一下，他才缓过神来。</p>

张舟思忖了下，道：“大哥，要不，你给爷爷磕个头？”</p>

上次磕头就被小妹打断了，之后年年都没磕成，如今得了小妹的眼神，张战赶紧噗咚跪下，还不待弯腰，一阵疼痛，又是狂风造作，他额头往墓碑上栽去。</p>

“呼。”乔钰用手接住了张战的额头，长吁：“看来，爷爷还是没原谅你这个不肖子孙。”</p>

张战：……</p>

那我还磕不磕了？！</p>

乔钰：“行了，起来吧。”</p>

张舟狐疑地看了看兄妹俩，在他二人让道下，干净利落地跪了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