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特别卡文,请完假之后思路忽然豁达了!所以,我把今天的请假鸽了!)
赌场里灯火通明。
人们面面相觑地看着,剑阁二师姐的冠与剑还在桌面上,色泽质朴。旁边堆着的金钱和筹码像是朝见的信徒,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二师姐已于屋中消失,离别之时没有带起一丝风。
酝酿许久的风暴却在片刻之后腾起,寂静被瞬间打破,人声骤然的嘈杂炸开,几乎要将房顶掀去。这是天榜所发生的事,这种情绪还会在不久的日子里飞快传达下去。
箫裘同样愣了许久,等到一颗心终于沉下去时,他迈起脚步,越过门槛,踏到了雪街上。街上并无足印,二先生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抬起头,看到了天榜的中央,一道明亮的线宛若连接天地的雨丝,自上而下抹过。天榜的大楼摇晃不休,笼罩着的金光片片碎裂,宛若十万只蝴蝶同时破茧而出,振开金色的翅,飞入风雪寒冷的夜。
无边的金光在空中散成了金粉,遮蔽群楼。
但金光遮不住中间那道明亮的线。
那是剑阁二师姐的剑。其芒天地不可夺!
剑阁弟子坏了天榜规矩这个想法冲入了箫裘的脑海,冲击力不亚于先前宁长久赢下十四弟子。
天榜在中土屹立了千年,比如今的任何宗门都要更加古老。
天榜是公认的,天生地长之物,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但哪怕是剑阁,对其依旧怀有尊敬。天榜的历史上,不乏有大名鼎鼎之人被无名小辈击败这样的事,但从未有人真正去挑战天榜的规矩。
而今日二师姐破榜了
天榜这等古老的存在面对剑阁那样庞然大物,两者若起冲突,不知道最后该如何收场。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了箫裘的想象。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件大事里,而一向自负的他,在其间显得渺小。
二师姐斩开了天榜禁制,她看着天空中笔直落下的剑光,皱了皱眉。
她为自己的冲动感到后悔。
但楼已破,她也懒得去想其他,直接御剑上楼。
天榜的楼虽也巍峨,却不似中土四楼那般高耸入云,二师姐于第一个阶梯落足,转眼便至楼顶。
楼台上的风雪被剑斩得七零八碎,看上去狼藉一片,号令楼的门关着,风从缝隙涌入,里面似乎有细微的人声传出,难以分辨。
外面的动静虽大,但天榜的禁制也有多重,号令楼并未被波及什么,再加上大门紧闭,其中的少年少女也未感受到异动,
不知为何,原本气得心血翻涌的女子到了此处后,心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她收敛了所有的气息,缓缓靠近了那扇门。
她的身体微微侧转,目光透过门缝,向着里面望去。
号令楼的比武室内铺着特殊的地石,地石锻造复杂,混以特殊的灵气,哪怕是紫庭境的修行者,也很难在上面留下剑痕。
此刻号令楼中的烛台点燃了,地石泛着微光淡晕,像是一片铺开的,搅着胭脂的水。
自家的小师妹跪坐在地上,低着头,短发散乱,脖颈微红。她将手伸向了前方。
前方,小师妹黑色的披风已然解下,铺在地上,一个白衣少年躺在披风上,脸色惨白。那少年生得好看,眉目清秀得像是贵家公子出身,但哪怕是昏迷,眉宇间的英气依旧似砥砺了千万次的剑锋,他躺在披风上,如躺于匣中的箭。
小师妹正在照顾着他。
哼,果然如此,见到一个长得好看的野男人就迈不动腿了,奴颜屈膝,悉心服侍,剑阁弟子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像什么话?
二师姐看到这一幕,火又上来了。
她决定冲入屋中,狠狠给她一顿教训,顺便也教训一番那个皮囊不错,现在却半死不活的少年剑阁的女子也敢碰,果然是活腻了。
她才要进门,却听屋内传来了对话声。
二师姐的一只脚又缩了回去。
她凝神细听。
“你到底在楼上看到了什么,天榜我虽不算了解,但总有耳闻的。下榜的人一个个都是生龙活虎的,哪有你这样的?”柳希婉淡淡说道:“你不会是装病想以此博取我的同情吧?”
“我没那么无聊。”宁长久说道。
柳希婉不依不饶:“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宁长久道:“等哪天我能拔出那柄剑,你就知道了。”
“那把剑?”柳希婉有些困惑,随即伸出手摁住了自己的心口,大概明白他话中要说的意思了。
她有些羞恼,也懒得去回应他。
“爱说不说。”柳希婉冷哼了一声,旋即问道:“你的剑术为什么进步这么大?半年前与你分别之际,我尚可与你平分些秋色,如今我已今非昔比,却不曾想依旧不是你的对手。”
二师姐心中微惊——他们居然早就认识?
自己曾打探过小师妹真正的身世,但她不说,剑圣亦没有明确的回答。她便只将疑问藏于心底,没有再多追问。这次闯楼,竟是小师妹的故人相逢?
她隐约觉得其中藏着秘密,按兵不动,继续偷听。
宁长久躺在地上,闭着眼,小声地说:“因为你还没彻底明悟。”
“彻底明悟?”柳希婉不解,想着自己的剑心早已通明了啊。
宁长久道:“你的心还是割裂的。”
“别与我打机锋,我们也不是外人,直言不讳就好。”柳希婉说道。
宁长久想了想,道:“你的割裂有两点,一是人与剑,你始终没有想好自己究竟想作为什么存在,你的独立与依赖被压在心底深处,始终在碰撞交战着。二是性别,我知道你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莫说是你,我至今也很诧异。”
柳希婉冷哼一声,用充满怨气的话语道:“都是可恶的二师姐骗我的,给了我本剑法,说是只有自宫才能修炼,我未生疑,就”
门外,二师姐脸色一下阴沉,她眯眼蹙眉,牙齿相抵,轻轻地厮磨了起来。
宁长久忍不住虚弱地笑了两声。
柳希婉眉头一竖,怒道:“笑什么笑!我如今要是男儿身,怎么可能被你打败!你这恶人,只会打女人!”
宁长久低声道:“我擅长锻剑而已”
“你给老娘闭嘴!”柳希婉听到锻剑二字,想着自己被摁在地上打的情景,脸颊一下滚烫,她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道:“要不是我还念些旧情,我现在早就把你掐死了!哼,当初我就不该支持陆嫁嫁,应该支持赵襄儿把你揍死!”
“我和襄儿还是互有胜负的。”宁长久争辩道。
柳希婉冷笑一声,刻薄道:“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表面上风轻云淡的,本质上却是一个怕老婆的老色鬼!”
宁长久很是虚弱,也懒得去驳斥了。
“总之谢谢你留下。”宁长久轻声道:“其实你现在这样也蛮可爱的,就当是忘掉过去,开始新的人生了。”
“可爱?”柳希婉没好气道:“你可别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原本应该是男人的,我要是你,我想想都觉得恶心!”
宁长久却道:“要是男人还好些。”
“?”柳希婉一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道:“宁你,你不会真的有那种癖好吧?”
说着,她身躯向后挪了挪。
宁长久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总要和我一起的。你要是男人,我和嫁嫁,和襄儿还好交代一些,不像现在,我估计解释什么,她们都不会信的。”
“我才不会做你的剑!”柳希婉闻言,冷冷道:“再说,你的名声还不是你自己败坏的?怪得了谁啊,反正我现在性别也定了唉,我本来都想开了这件事,现在见到了你,更烦了!”
宁长久道:“皮囊不过是外物,你既然要勘破无上的剑道,这等细枝末节的外物当然也要趁早勘破才是。”
柳希婉淡淡地嗯了一声:“反正就是不爽,而且我本来以为选了女人后,这里都会像陆嫁嫁那么谁想到”
宁长久轻笑着打断道:“不算小了。”
“反正就是不爽!”柳希婉捏紧了拳头。
宁长久道:“说轻点,家丑不可外扬。”
“呸!谁是你家的啊!”柳希婉摩拳擦掌,拳头要迎上去了。
二师姐在外看得有些吃惊。
这
自家的小师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这半年里,小师妹除了刚刚选择性别之后经历了一段肉眼可见的焦虑,其后可都是冷静的,深谙世事的形象,所以她也很喜欢这个师妹,一来性情好,二来天赋高,几乎没有她两遍学不会的剑术。
但在这个男人面前,怎么变得和个怀春少女似的。
这让二师姐觉得很不开心,仿佛自己似有的东西被人硬生生夺去了一样。
屋内,两人又对骂了一会儿。
宁长久彻底没了力气,病恹恹地躺着。柳希婉将剑意度给了他一些,然后言语威逼,只有他出言求她,她才愿意继续输送灵力。
宁长久想着此处也没有外人,便也没有碍于什么面子,剑灵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二师姐在门外,听着他们彼此口中越来越出格的话小师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也慢慢颠覆了。
原来你过去在我面前,只是做做样子啊二师姐这样想着,咬牙切齿,默默地记了笔帐。
她揉了揉额头,螓首微抬,看了看天榜的楼顶,忽然有些不解。
为何榜灵至今还没有动静。
剑圣说过,那个榜灵非常强大。它的强大不在于力量,而在于近乎无法杀死。
当然,榜灵的境界也一点不弱,哪怕比起自己,应也只会更强。
但二师姐从不相信世上有不可杀死之物。
她生性洒脱,想着榜破都破了,事情闹得大些也并无所谓,反正未来的日子里,他们还要做更大的事——用手中的三尺青锋,将藏于世界暗处的肿瘤和瘀血刮去。
“叫我主人!”柳希婉越来越变本加厉。
宁长久却没有回应。他躺在床上,彻底失去了力气,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柳希婉皱眉道:“装什么死?还想不想我照顾你了?”
宁长久不说话。
柳希婉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试了试他的脉搏。
“真昏过去了?”柳希婉还是抱有怀疑,不满道:“可真会挑时候啊。”
宁长久陷入了沉睡。
他的意识化作一个雪白的影,向上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