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衡想,这个畜生,仗着干爹是大将军,嚣张跋扈,任性胡来,着实可恶。许衡心里暗暗着急,祈祷那少女今夜最好是不要回来,否则武安民不知道要做出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许衡虽极为厌恶武安民,极为担心那少女,可是自己与另外的十个兄弟也只能窝在柴房里,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弄出动静来,惹恼了武安民而将他们赶开,再出找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可不是那么容易。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左武卫的官兵要么是到了目的地,吃了饭已经安顿下来,要么是在路上彻底溜了号。人喊马嘶了一整天,官兵们急需积聚体力,一吃完饭,就三五一伙挤在一堆,窝在油毡布里睡着了。
雪片儿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发出“簌簌”的声音,间或还有几声梦呓,或者狗吠。
一墙之隔的武安民安静了一阵,貌似睡了一觉醒来,又开始不安分了,朝外囔道:“一群饭桶,老子要你们何用?连个娘们都弄不来一个,老子扣你们的饷银信不信?”
许衡再也无法入睡了,那少女此时若回来,后果不堪设想。便偷偷起了身,蹑手蹑脚的朝柴房走去。同一什的兄弟只以为许衡去小解,也没往心里去。
雪下了两个时辰,地上早已一片素白。许衡偷偷地转到前面,打算去碾场给那姑娘报个讯,警示她今晚不可回来。
此时,那少女却已和父母在碾场忙完了,举着火把回到了自家的农舍。
火把早已惊动了被武安民骂得狗血淋头的十几个亲兵,见一对中年夫妇与一个少女进了农舍,赶紧敲响了武安民的窗棂,禀告说:“将军,快出来,有小娘子回来了,还不赖呢。”
那武安民一听有小娘子,顿时大喜,赶紧开门跳将出来。
躲在暗处的许衡此时再出来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心里叫苦不迭,不住地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想到给姑娘报讯。
自己家中有官兵驻扎,早在中年夫妇的意料之中,那农夫见出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赶紧上前陪着笑脸说:“草民惊扰将军了,望将军恕罪。”
武安民却不答话,只顾色眯眯地盯着那少女看,脸上挂着淫邪的笑意。
中年汉子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本来是不想带妻女回来睡觉的,但听本地的太爷和里正说,左武卫是朝廷的正规军,是要上前线杀突厥的,军纪极为严明,是断不敢扰民的。再说,有资格入户睡觉的,一般都是三四品的大官,最不济也是五品的将军。若有大官在你的农舍里借一宿,那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晚上在碾场伙房为官兵分派伙食时,虽也有大吵大闹,吆五喝六的,但都有值守的将军看管着,并没有什么乱子出来。中年汉子才放了心,才敢带妻女回来休憩,毕竟碾场四面透风,太冷了,中年汉子又舍不得妻女受苦。
那少女哪里见过这阵势,只吓得连连后退,使劲往她爹身后躲闪。
中年汉子见事不妙,拉了妻女欲往外走。武安民的亲兵哪会放过他们,直接掰开中年汉子的手,从他手中夺过少女,推到武安民面前。
那少女本就丽质天生,雅静纯朴,武安民又数日不沾女人,正浴火难耐,便一把将少女扯进自己的怀中,一只大手到处乱摸。
少女又羞又怒,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救命。汉子夫妇也一齐扑到武安民身边,想将女儿夺过来逃走。
亲兵三下两下就将那中年夫妇控制起来,骂道:“不识抬举的畜生,武大人乃是左武卫大将军的公子,官职比你们的县太爷大多了。武大人看上了你们家的女儿,你们还不磕头谢恩,大吵大闹干甚么?小心惹恼了武大人,将你们三个一齐宰了。”
少女又踢又咬,还朝柴房的方向不住地张望,希望许衡等人听到呼救声前来解围。
武安民将少女摸了一阵,吩咐亲兵道:“你们给老子把门看好,别让那两个不识抬举的叫唤,这个月饷银给你们加一倍,给老子好好看好了,别惹出事端来。”
武安民说着,就弯腰想将少女搂进房去,无奈少女拼了死命的挣扎,武安民试了几次都没能得逞。那中年夫妇被十几个亲兵轻而易举的捂着嘴巴按在地上,别说叫唤,就连稍微动弹都不可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受辱。
少女挣扎得越是激烈,越是挑起了武安民的兽性,索性将少女夹在腋下,往房间里拖去。
许衡看得两眼冒血,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呼地跳起身来,冲到武安民处,将少女一把夺了过来。
武安民悴不及防之下,遭许衡突袭,见对方不过是左武卫里的一个小兵,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混账东西,你不想活了?敢坏老子的好事?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你信不信?”
许衡夺下少女之后,并没有失去理智,只将少女护在身后,行了个军礼道:“禀将军,武大将军严令沿途不得扰民,请将军以身作则,维护军伍之规矩。”
武安民冷笑道:“你小小一个十夫长,也敢来教训老子?你小子乖乖滚到一边去,老子还可以考虑考虑是否放过你,如若不然,小心你的狗头。”
亲兵们也放开了中年夫妇,抽出刀来,将许衡团团围在中间。
夫妇二人赶忙爬起身来,抢到许衡身后,抱住爱女瑟瑟发抖。
此时,由于农舍中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柴房里许衡那一什的官兵又不见了许衡,便一齐出外查看,竟想不到许衡竟和武安民对上了,正剑拔弩张呢。
武安民见一下子又来了十多个,不由得又羞又急,骂道:“怎么了?想造反了?给老子拿下他们,就地正法!”
首先是许衡那一什的官兵愣在那里,不知道是应该帮许衡呢,还是听任上峰武安民的胡作非为。
武安民的亲兵也愣住了,自己有十来个人,对方也是十来个人,势均力敌不说,这事儿闹大了,就有助纣为虐之嫌。再说,对同是左武卫的袍泽下手,他们还没有心理准备。
武安民见自己的亲兵们愣着不动,更是怒火攻心,便想也不想,就从腰间抽出佩剑来,朝许衡捅去。
许衡没带兵刃,不能格挡,好在他是行伍出身,就势往地下一滚,堪堪躲过了武安民致命的一击。
武安民的佩剑没刺到许衡,但去势不减,直接照站在许衡身后,正护着爱女的中年汉子咽喉处贯去。而此时中年汉子一门心思在爱女身上,全无防备,即使有防备,要一个农人有灵活的身手去躲开武安民的佩剑,也是难上加难,绝无可能之事。武安民即使无心杀中年汉子,但力道使得太猛,已然无法收手,只听得“扑”的一声,佩剑堪堪插进了中年汉子的喉管。中年汉子来不及出声,就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少女母女二人惊呼一声,扑倒在汉子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从少女一家回农舍,到中年汉子惨死,前前后后也不过十来分钟,但宿得近的官兵,已然察觉动静,不时有人走过来,察看是怎么一回事。
中年汉子一死,又有官兵不断地围拢过来,武安民也慌了神,大声对亲兵们斥责道:“堵住她们的嘴,让她们别叫唤了,贱民一个,死了活该——你们看甚么看!赶紧滚回去给老子睡觉!再不遵号令,老子让你们好看!”
武安民平日里为人也不地道,此时发号施令已是枉然,没有几个官兵会乖乖听他的话回去睡觉的,反而越聚越多。
许衡躲过了武安民一剑,知道今夜不管是自己,还是武安民,都捅下了大乱子。按理说,武安民由于与武德宗的关系,十有**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武安民还是武安民,没人奈何得了他。既然武安民没事,自己再想在左武卫混下去,基本没有可能了,不如趁武安民慌乱的机会,逃出去,去找自己的族叔许奎,看他能不能收留自己。
许衡一念及此,偷偷朝自己那一什的兄弟使了个眼色,身子猛然一纵,冲出了亲兵们的包围圈,朝右骁卫的宿营地逃去。
待武安民回过神来,大声催促亲兵去追赶许衡,却哪里还追得到?许衡快得像个兔子,一口气跑到了七八里之外的右骁卫大帅帐。
武德宗正在纳闷今夜怎么没有接到陈秦的指令,有心想去其他卫探探消息,但自己身份尊崇,没必要掉底子,再说大雪封路,人也累了,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至于明日是否开拔,或者开拔到哪里,自己懒得问,也不想问。
他娘的,那个狗日的陈秦,毛都没长齐,竟拿着鸡毛当令箭,爬到自己头上拉屎撒尿,是可忍孰不可忍。更可气的是,他照面都不与自己打一个,只让羽林卫告诉他:军令如山倒,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要问为什么,一切照他命令行事。武德宗睡觉都在生闷气的时候,亲兵进来报告说,武安民出事了,竟杀了一个民户。当地县太爷正在案发现场,派人来请示大将军如何处置,具体情形也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