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了解到真正的内情后,李处长气得只想杀人。
妈的,这帮蛀虫不干正事,天天就琢磨着怎么挖社会主义墙角,真恨不得枪毙了他们。
可问题是这是当下大环境所滋生出的特殊情况,而且具有普遍性。
别说他了,其实就连市长都管不了。
别的不说,两天前,市政府还召开了一次利用外资工作会议呢。
市领导在这次会议中重点强调两点,下达的工作指示是:
一是京城的招商引资政策有所转变,要尽快改善投资环境,给外商更多的优惠。
二是吸收外资投向转变,从以非生产型企业为主转向以生产型、创汇型企业为主。
这等于是说,吸引外商投资的工作在市政府的工作序列中排位又靠前了,而且已经成了考量各级相关单位政绩的重要标准。
由此可见市政府对于外资,是有多么的渴望。
那真是恨不得将手里的东西“双手奉上”,以换取资金、经验、技术、市场……政绩。
这是一种无奈,也是过度落后所必然经历的阵痛。
操之过急,求之太切的情况下,吃亏是必然的。
可话又说回来了,不吃亏,不给别人便宜占,凭什么让外国人来投资呢?
相对而言,其实国大部分落后地区连这种“吃亏”的机会都没有才是真正的痛苦。
同样的道理,在这样的前提下。
尽管吸引外资的具体操作过程中,存在诸多混乱情况,甚至蝇营狗苟的猫腻,导致国家税收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但为了经济发展的大局,为了尽快摆脱贫困,找到致富方向。
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出台之前,各地政府也不能因噎废食。
甚至出于投鼠忌器,不敢过分去计较、去干涉。
只能暂时容忍这些小跳蚤们蹦跶蹦跶,不得不等到日后再拉清单,算总账。
总而言之,这种事可气归气,但目前谁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完禁止。
否则国家也不会在今年反复犹豫,屡次对外宣称要取消外汇券,但又迟迟不敢执行了。
毕竟体制方面的问题太多,一下子之间面解决是不可能。
老话说得好吗,清水池塘不养鱼,要做事就得抓大放小,先解决主要矛盾才是正理。
于是在私下里发过了脾气,等到李处长冷静下来。
他也发现自己对这几家企业完没辙,不能不先忍一时之气了。
目前当务之急,其实倒是应该先安抚住宁卫民,别让这个金主跑了,再想办法促成此事。
就这样,李处长为平复宁卫民的不满,他不但主动替几家企业背上这口锅,而且还替几个企业说上了好话。
很是抱歉的对宁卫民说,事情弄成这样,怪自己对基层情况不了解,没摸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这些企业急功近利,目光短浅,确实应该批评。
但从企业的角度来看,也有几分情有可缘。
因为这是过去企业被绑住手脚太狠了导致的。
多年来,轻工局的这些企业利润一直面上缴,连个小金库都没有。
现在尽管对企业放开了手脚,可企业也穷得狠了,都怕了,自然无力抗拒这种赚快钱的诱惑。
所以啊,李处长让宁卫民先不要急,要求给他几天时间,去做做这些企业的思想工作。
李处长认为只要能真正了解到拉杆旅行箱这种产品的先进性,能看到这种产品广阔的市场前景,这些企业肯定是愿意合作的,一定会替宁卫民制作拉杆旅行箱的。
其实啊,李处长对宁卫民的解释纯属多余。
在这种事上,宁卫民远比李处长更看得更明白,理解得更透彻。
如果说没弄明白这些企业想法之前,他还抱有一定的幻想。
甚至想过是不是企业看自己一个人来的,所以对自己的公司实力不信任?
是不是自己开价有点低了,能不能再加点代工费?
但当他真正了解了其中的内情,他就对和这几家企业合作再没有任何兴趣了。
因为他完对这些企业的领导班子失望了,根本无法对这样的企业产生信任感。
这个年代华夏内地,确实还没有“企业文化”这个词。
但共和国的企业也讲究艰苦奋斗,也很在意历史传承和荣誉感。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有了这样心术不正的厂领导,这样的企业哪怕过去拥有再多的荣誉,今后也好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宁卫民定制的拉杆旅行箱是要在日本销售的,生产质量方面是必须要保证的。
要实现质量的达标,虽然需要先进的设备和工人的技术,但更不可或缺的,是生产企业必须具有一定的责任心和道德操守。
而为了钱,惦记挖自己国家墙角,想和外国人狼狈为奸的企业,还会有责任感吗?
又何谈道德操守?
说白了,宁卫民在明知道这些企业的花花肠子之后,再给他们订单,他都有罪恶感。
担心自己一不留神,会扶植起来几个汉奸企业。
是的,虽然宁卫民自己也找过地下钱庄,托阿霞把国内的资金“带”到日本去。
从性质上来说,他和这些吃配额的人,在钻国家空子上没什么区别,好像是五十步笑百步。
但关键是,他在外面赚了钱还会回馈给家乡。
其目的是拐带更多的外汇回来,让国家获得更大的利益。
可这些人呢?
宁卫民不相信这些企业得到壮大之后,就会改变观念,会用赚到的财富对国家和社会做出什么有益的贡献。
更何况话说回来了,上赶着也不是买卖啊。
人家既然拿冷屁股对他,他为什么还要拿热脸贴上去?
没错,他的确不是外商。
但以他如今的能量,在人生地不熟的日本东京都是人人敬仰,让小鬼子们上赶着巴结。
没道理回到自己家乡他反而得拿着这么一笔大订单,跪着求别人赚他的钱。
那样的话,他不是犯贱吗?
这帮国企大爷啊,既然不懂得世道已经变了,还没经过市场经济的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