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那头是绿葱葱的树林,马蹄声渐近,尘土飞扬的情景似乎已呈现眼前,苏念手中的剑微微一顿,目光依旧紧锁那人未到声先达的远方。
尘土烟扬中,绿树丛影前,一匹汗血宝马远方而至,马背上的男儿铁骨铮铮,面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容貌较为大众,以致于看了几眼苏念都找不到面部特征,更别说记住了。
只见那铁骨硬汉身着兽皮裹衣,轻轻松松就跃下近乎一个*岁孩童高的宝马,背上不知背着什么,只见他神情严肃庄重地朝苏念走来。
苏念目光淡淡地看着那陌生男子靠近,手中握着剑柄转了转,随意地将剑捅插着脚下的软土,嗯,土质不错,以后若是有权利了,就在这块不是官道却空阔无比的空地上种满蔬菜。
看着那人走来,苏念并不打算先开口,待到那人言明来此的目的,她再想想对策也无妨。不过方才那人唤的是“请洛华公主手下留情,放过墨兰姑娘”而非“请洛华公主手下留情,放过我北漠公主”,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人不是北漠王室派来救下墨兰的?
微微沉思,苏念目光依旧浅淡地看着那人逐步靠近。
那北漠汉子走到苏念面前,微微用余光瞥了瞥地上已经不能光光用一个“惨”字形容此时的墨兰了。目光微敛,北漠汉子先是朝苏念恭敬一作揖,恭敬道,“洛华公主安好。”
“你是何人,有何贵干。”苏念表现得极为冷淡,还不知道这人来此是何意,是善是恶,她可不能轻易就做出一副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北漠汉子闻言便朝苏念憨憨一笑,“洛华公主不必担忧,我乃我大北漠可汗麾下亲使,特由可汗派来请洛华公主留墨兰姑娘一命。”
苏念愣了愣,为什么这个人叫墨兰墨兰姑娘而不是北漠公主?为什么叫她不必担忧……“敢问为何北漠可汗会知道北漠公主在此。”
那北漠汉子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挠挠头,“是这样的,陛下一名亲信也被公主殿下误打误撞地带出来了,在公主要与洛华公主比试切磋之时,便偷偷跑回北漠报信了。”
跑回?北漠又不是住在南楚隔壁,哪有那么快?!“嗯?也是,不过,那北漠可汗的亲信武功是得有多厉害才能在这短短几柱香的时间内奔回北漠通风报信。”
“洛华公主多心了,”北漠汉子笑了笑,脸上并未出现什么谎言被拆穿的窘迫之色,“近日东曜是要举行上灯节,借此宴邀各国使臣赴东曜参宴,可汗一接到帖子就立马出发了,今日恰好到了南楚境内。”
苏念闻言不禁微微蹙眉,上灯节?!想来也是近秋,约莫和中秋节也差不多一个概念,不过这古代就是喜欢有事没事就宴邀群臣或者又是把几个国家重臣邀至自己国家皇宫中,要么商讨大事,要么,杀之……
“这北漠地处偏远,抵达南楚快马加鞭也是得半月余,北漠可汗可是多久前才接到的东曜之邀,竟是那般早就抵达了南楚。”苏念目光四走,十分随意的看看墨兰,又恍若无事地看看北漠汉子。
北漠汉子仍旧是带着北漠风情的憨厚,“邀请贴是才子赛前后那几日送到北漠的。”
苏念闻言点点头,反正她也不了解,也不知道东曜那个老皇帝在想什么。东曜往年也不是没有上灯节,只是上灯节过后不久便是中秋节,算不得多隆重的一个节日怎么就想起要宴邀各国。
苏念低眸看了看墨兰,她手筋尽断,血顺着干磕的土往下流,与脚筋断裂处的鲜血融为一体,继而朝前流淌。“北漠公主这模样,作为北漠可汗的亲使,你倒是看得开。”
苏念十分冷静甚至于有些轻嘲地说出这些话,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与墨兰这个北漠公主有着莫大关联的北漠亲使,而是普普通通的寻常百姓一般。
北漠汉子闻言亦是微微低头看向地上的墨兰,方才赶来之时,他知道墨兰身受重伤,却并未多在意,也没注意看,如今这么一看,那凄惨模样……手脚皆被断筋,脸色苍白,血色褪尽一般地纸白色。得意的眸子黯淡无光,明明还有呼吸,却好像快断气的感觉。怎么一个凄惨了得……
“是墨兰姑娘有错在先,洛华公主出手教训还未伤及墨兰姑娘性命,那也是洛华公主手下留情了,多谢!”
听到那北漠汉子说的话心里一愣,这是北漠可汗的亲使该说的话吗?即便墨兰离开北漠多年,和北漠可汗感情已淡,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北漠可汗不怪罪?”
“怎能怪罪?”北漠汉子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可汗对于几位公主一直都是疏于管教,既然洛华公主肯不辞辛苦地替我可汗教训教训墨兰姑娘,自是感激不尽,怎会怪罪。”
“……”
这北漠可汗……
苏念不禁想起才子赛那日得见一面北漠可汗,看着俊朗疏远,倒也不至于像裴子墨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就是看着不太好亲近的感觉。今日却是不同,未有见着北漠可汗,可是从北漠汉子这转达的只言片语之中,苏念仿佛透过北漠可汗看到了谁……
晃了晃脑袋,苏念眸中疑虑散去,浮上幽深,“为何阁下一直称北漠公主闺名墨兰而不是北漠公主亦或者公主殿下。”
北漠汉子默了默,将背着的一卷精致兽皮取下握紧手中,轻咳两声,“洛华公主待会便知。”
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兽皮,神情严肃得好似对待天赐的神物一般将兽皮轻轻抖落开,开口朗声道,“今闻卯时家妹领近千名北漠军民自北漠远驻南楚驿馆出发至南楚外境拦截东曜怀王世子与洛华公主,实属罪大恶极,今,可汗六任便削去其公主之位,终日不得再回北漠!”
这兽皮应当是北漠可汗的旨意,便是相当于东曜皇帝的圣旨一般。
苏念被这北漠可汗一出奇怪的圣旨搞得迷迷糊糊的,她本来还在想怎么才能将墨兰口中的“优点”也就是傲然的身世消除,这北漠可汗就好像是知道了一般让人来宣布这个……
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默了默,苏念看到地上无礼挣扎的墨兰明显的激动着情绪,可是她却无能为力。“苏念还真是不明白,可汗为何突然就将自己妹妹的公主之位削去。”
“呵呵,”北漠汉子挠头笑了笑,“可汗又并非墨兰姑娘的亲兄长,只是当年老可汗收养了几名女婴和少数无人要的男婴。而后可汗继位,老可汗便将几位公主交由可汗照顾。”
没想到竟是这般……
不知道为什么,苏念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目光将信将疑地扫视着与自己对立而站的北漠汉子,那一脸不会撒谎的神情,还有眼里若有若无的憨意。
“洛华公主可还是有何吩咐?”北漠汉子见苏念半天都不说话便又开声问道。
苏念闻言微微低头了,“不必,你是北漠蛮荒之地的可汗亲使,我也是东曜相府嫡女,如今亦是东曜的洛华公主,怎可劳烦北漠的亲使。”
北漠汉子再次抬起手,他好像是爱极了这挠头的动作一般,刚想回苏念的话,却只感觉脚上一股十分轻微的重力感。北漠汉子赶忙低下头一看,这墨兰手筋已断,也不知道是多大的毅力和多么强撑才把手搭在他脚背之上。“墨兰姑娘?”
墨兰一听这称呼,想要摇头,可是倾尽全力也只能稍稍摇头,嘴唇不顾疼痛的上下轻碰,发出类似于“不”的声音。
北漠汉子愣了愣,他虽然在北漠算作是十分高等的在北漠完成了所有学业的算作是天才吧,可是却也是看不懂墨兰此时是想表达什么。
“她不要被削去公主之位。”看了几眼,苏念淡淡道。
北漠汉子闻言愣了愣,不要被削去公主之位?这岂是他能够做主的。他记得可汗吩咐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苏念面前废了墨兰的公主之位,其他的也没说,更加没说如果墨兰执意不肯他又要如何。“洛华公主有何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这是你们北漠的事情。”苏念心中渐起防备线,心里对这北漠汉子当真是十分不放心,莫名其妙带着卷兽皮而来就废了墨兰的公主之位,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兰离开了,对北漠有什么好处吗。
北漠汉子这下苦了,“那小的可就不管了,反正来时可汗只吩咐了一切都由着洛华公主,洛华公主开心便好。”
苏念一听,惊呆了,这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北漠可汗为了让苏念心情好起来而下旨来削去墨兰公主之位的。她和北漠可汗认识吗?
苏念不禁微微蹙眉,她记性再不好,也不记得和北漠可汗有过任何交集,即使是见过一次,那也不过是才子赛那日得见一面而已。
北漠汉子好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兴奋地看着苏念,“洛华公主,可汗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让小的告知于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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