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茹艾迎向唐然燕怜悯的眼神,道:“爹也是为了我好,可才要细细地替我选的。”
冯芷榕道:“姊姊的责任心重,想来也是不轻松。”
“芷榕的话可贴心。”唐然燕说道:“说句让你不开心的话,平日那些朝堂里的官可都连好了线,你爹又长期在外、没能搀和,若是你爹要站稳脚步、或许就只能把你嫁给公卿贵族……”唐然燕可把后半段儿省略下来了,毕竟按照前例,若杨茹艾的父亲杨栋真想站稳脚步,就得先送几个庶女到公卿贵族或达官贵人的家里头当妾,再让杨茹艾这个嫡女稳稳地嫁给高官子嗣、甚至给年纪较大的高官做填房。
杨茹艾理解地点点头,并没对唐然燕说的话展现出任何抵触:“我也是知道的,但爹的官位现在摆在那边,家中还没出嫁、也没订亲的庶妹们又都不比芷榕年长,爹也是这样才为难。”
冯芷榕听着他们二人说话,也忍不住往更深的地方想去。
按照皇帝的意思,这杨栋的一品官位也不过是留着好看、随时都要找个由头给拔去的。若是杨茹艾早一步嫁出去了,恐怕将来也不受夫家待见;若是晚一步嫁了,也得看杨栋自己的造化──若情节严重,杨茹艾甚至可能被写入奴籍!
冯芷榕如此想着,也就动了恻隐之心、却也没办法多说些什么。
放眼后世,亲人铸下错事、尚且会连带一家遭受冷眼,更何况今世如此连坐看待可不仅在于人情、而是写于律法当中。
唐然燕左右瞧着,又道:“我眼下也是看开许多,只要那夫家的人不是会打骂人的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女人嘛!这辈子再怎么折腾也是如此……”说着,又是叹了口气。
杨茹艾听着也感到悲伤,而同样满腹心事的冯芷榕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三个人又是围着桌子喝了几口茶、吃了几块点心,便看得范长安与王如衣相偕而来。
冯芷榕瞧着那两人搭档在一块儿,心里头可有些厌烦。
毕竟自中秋宫宴以后,冯芷榕没少受过范长安的气。
倒不是她还继续吃味儿,而是那范长安知道靖王那日径自带着自己踏出光正园、先行离开后,便三天两头地来找冯芷榕探问,为的就是要确认靖王与她说了些什么。
冯芷榕哪里肯说。
若真要说、也真能说的话,她也想说出自己与靖王不但有了婚约、还相互承诺了誓言之类的话气气她,只是她不能这么做,因此也就故作无辜地回避。
这范长安可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又或者是直率过了头,便连赵明韵在场也都能毫无顾忌地给冯芷榕添堵,若是赵明韵不在则更是变本加厉!至于王如衣似乎也乐见冯芷榕被找麻烦,因此也就常常跟在范长安身边撺掇她、逢迎她,总而言之说来说去便是那几招老把戏,却是在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群体之间一直很管用。
然则冯芷榕今日却从范长安的脸上表情看出了些不对劲。
往常范长安可是带着高傲的神色、软硬兼施地磨着她说话,但今日却是藏不住盛怒的模样气冲冲地走来。
冯芷榕不明所以,自然也就打算后发制人。
范长安的脸色很难看,一靠近冯芷榕几人坐着的桌子便没客气地坐了下来,斥责道:“冯芷榕,想不到你竟如此下流!”
下流?
冯芷榕还没答上话,唐然燕便拍了桌子道:“范长安,你这话怎么说的!一开口就骂人,知不知羞耻?”
“唐然燕你给我闭嘴!”范长安低声骂道:“不知羞耻的是这个贱人才是吧!”说着,又转向了冯芷榕道:“你知道我仰慕靖王、给他绣了平安香囊,却把香囊给偷走了送给别人,还说那是我给对方的定情物!”
冯芷榕心里头虽然有些生气,但她脑子转得快、也从范长安的言语中猜得一二,因此也是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杨茹艾则闷闷地说了一声:“就连我也没这么大胆,羞死人了。”
范长安出身代代从军的武人家庭,自是不待见杨茹艾的父亲那种半路插科的人物,便也道:“杨茹艾,这没你的事!……冯芷榕,今日我要你赔罪!”
“赔什么罪?”冯芷榕当真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既然范长安找上门了,她也没打算好心地原谅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索性一勾嘴角,道:“你是说大家明明都是在安秀宫学习的同窗之谊、却没阻止你丢人现眼的这事?”
冯芷榕这语气可说得平静,但对于一个盛怒的人而言,这般态度却更是让人生气!
尤其是王如衣还在一旁撺掇道:“我们这些姑娘家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心心念念也没什么,况且长安也没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在你眼中她就这么不受你待见?直让你想给她添堵?”
冯芷榕知道王如衣的个性、也懒得与她计较,但却又想着王如衣如此、不顺势打上几巴掌也太可惜了,便道:“范小姐,你可别忘了,当时在亭子里的除了靖王以外还有清河王和卢校尉,当时我被靖王给带走,而清河王与卢校尉二人磊落、也不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倒是想问问当日与你一道前来的王家小姐怎么没替你把香囊给收拾好?”这言下之意,已是间接地诘问了王如衣。
范长安的注意力全没放在王如衣身上,又是斥道:“你少把事情给推干净,别以为靖王让你跟着走是待见你!我从前也──”
“范家小姐不断地提起从前,不就是因为现在不被靖王待见吗?”冯芷榕的嘴角勾起了十分好看的微笑:“王爷是否待见我、也是王爷的事情,我这做臣女的没法子决定王爷的心思。我,还知好歹。”
范长安听了,脸色刷地白了起来。
而冯芷榕却没搭理她,反而开始揣摩起王如衣方才神色变动的意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