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未见,萧安和姚茂都长高许多,性子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活泼爽朗。后头马车处也下来了一人,虽然动作慢了些许,不过她看见来人就大松了口气。
“姚娘子安好,”是绿芍正抱着怀中安睡的软糯小团子,“薇姐儿睡着了。”
“无妨,你们平安顺利到达就好。”
听到了叽叽喳喳的动静,怀中的小女娃哼哼唧唧地舔舔唇、转转头,半睡半醒之间睁开了水灵灵的眼眸子。
她先是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随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使劲地哭唤着要阿姐抱她。
姚蕴抱过姚薇连声安慰,还不忘拉着姚茂东瞧瞧西看看。
“阿茂,你如实与阿姐说,阿姐不在的日子里,镇国公府里的人可有苛待过你们二人?”
阿茂笑盈盈地抱着新烧好的手炉,信誓旦旦地摇了摇头:“阿姐,老夫人心善仁慈,特意将我们二人接到褚玉院居住,而且连绿芍姐姐也一直陪着我们二人呢。阿姐,你是知道了,六叔的院子,其它人也不敢随意置喙什么”
姚蕴看他面色红润、身形挺拔,在镇国公府里吃住应该都没有被苛待,她满心满眼皆是欣慰。
“那就好,以后你们二人就跟着阿姐在这里生活了,这里是北庭都护府,你们以后呀要唤六叔为都护”
姚茂和萧安二人第一次瞧见这院子里一大片的皑皑白雪,方才赶路的疲倦一扫而空,不过多时就开始在院子里打起雪仗来了,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入夜,绿芍在偏房哄睡好了姚薇后,才蹑手蹑脚地入了屋子去寻姚蕴。
“姚娘子。”
姚蕴才刚刚收好一副表装好的新画轴,终于闲下来坐在暖榻前烤火。
“绿芍,来暖暖身子。”她挥手示意她坐下来。
“多谢姚娘子。”
绿芍四处眺望着屋子里再无旁人,压低着嗓子小心翼翼道:“姚娘子,都打听清楚了,十二年前老镇国公的确曾经在南州生活过一段日子,听闻是护送当年的薨太子去寻求归德侯的庇护,可惜当年一行人在中途遭遇到敌军埋伏,薨太子重伤不治而亡,老镇国公也因重伤而完全消失了一段时日。其中细节就再也无法得知了。”
说话之间,姚蕴已经亲自煮好了一壶茶,她将一杯热乎乎的清茶递给她。
“无妨,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绿芍润了润嗓子,再次抬眸仔细瞧了几眼门外,有些欲言又止的忐忑模样。
“绿芍,怎么了?”
绿芍深吸了口气,麻利地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封信件。
姚蕴一愣,连忙取过了信件仔细查看,可惜信件开口处被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外亦没有丝毫的标记和文字。
绿芍一头雾水道:“姚娘子,有、有一封书信。恰好就在启程的前一日夜里,奴婢无意间发现这封信被压在薇姐儿的衣箱一角,奴婢马上就藏起来了,应该是无人看到的。”
她撅了撅玉唇,拿起信件放在鼻间嗅了嗅,竟然有一股淡淡的白醋味道。她眼眸澄澈,抬手将信件的下处轻轻贴在火烛边缘烤火,过了好一小会儿,左下角就浮现出了一个若隐若现的三座小山标记。
她极其轻柔地拆开了信件封口,就像是捧着一块珍宝那般小心翼翼地摊开了里头的一张信纸。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顺颂时祺,秋绥冬禧。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行字,可是的确是正已先生的字迹,苍劲有力、傲然浑朴。
她心底狂喜如小鹿乱撞,只觉得这寒风冷冽的北庭似乎也不再如此阴郁沉闷了。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思前想后还是收进了床榻下衣箱底部的一个带锁的小木盒子。
转眼间已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佳节。
姚蕴今日一早就在后厨里头忙活了,剁肉馅、混面皮、炖热汤一样都没落下。
白露、绿芍和萱娘几人皆是万分好奇地前来搭把手。她们都是北方出生的娘子,过年时节常常会吃汤中牢丸,却从未见过这软塌塌圆滚滚的白面团是何物。
“蕴娘,你是从何处学来这什么汤丸子的,看起来很是奇怪的模样。”萱娘好奇问道。
“这是馄饨,也是我姑姑从前亲自教我的,听闻这馄饨是南州那边过年时流行的肉汤丸子。”
从前姑姑还在的时候,每逢年节,姑姑便会亲自带着他们一起做馄饨肉馅和馄饨薄皮。好几日前,姚薇和姚茂就已经吵吵闹闹着要吃她亲手做的馄饨了。今日正逢好日子,她肯定是要亲自动手做一顿家乡美食的。
“看来你姑姑从前是南方人。我从前在客栈就常听那些商客提起过,说那南边最是出美人,娘子们都长得白白嫩嫩、水润温婉,就连吃食说话都精致许多,看来此言不假呢。”
姚蕴一怔,方才还熠熠生辉的眼眸子渐渐暗淡下来。
从前姑姑带着她自南州一路奔波逃亡,后来终于在凉州的一处小山村里隐姓埋名安定下来。姑姑原本不姓姚,是后来改了姑姑的母姓,两人才摇身一变成了姚玉琴和姚蕴。
自记事以来,姚蕴就一直追问姑姑,她们二人为何要一路逃亡到苦寒的凉州小山村里,姑姑只会抹着清泪紧紧抱着她,却从来不告诉她到底从前发生了何事。
不过多时,村里刚好来了一位仙风道骨、学识渊博的清俊先生,他对她关怀备至,愿意教她读书写字、下棋作画,甚至还能容忍她的胡作非为。她早已察觉出来其中透露着万分古怪。
后来姑姑病重之时,却告知她一定要领着信物去镇国公府投靠老夫人。只要有这个信物,老夫人是一定会护佑他们孤儿寡女三人的。姑姑临终前还反复叮嘱过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虽然不缺钱财,可是却执着于自己的身世,所以,去投靠镇国公府只是她的第一步,日后她定会亲自寻到自己的身世真相的。
萱娘察觉出自己一时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挠了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