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团圆饭(1 / 1)

“蕴娘,我不是有意的,对不住了”

姚蕴从回忆中抽离出来,脸上重新挂上淡然笑意,柔声宽慰道:“无妨,萱娘,是我睹物思人罢了。你们瞧这模样像不像个小金元宝,我姑姑常说这寓意着来年好兆头好福气呢”

“白露,把那盘子择好的香菜递给我吧,这馄饨啊就是要加点香菜才鲜美呢”

入夜,大雪纷飞,万家灯火,爆竹声声。

庭院外头贴好了红艳艳的春晖和明亮摇曳的大红灯笼。

庭院里头燃起了火势汹涌的火炉子,木柴噼里啪啦地滋滋作响,火光冲天、火树银花。

这也是大周的除夕夜特色,每家每户都会在院子前烧起火堆子取暖作乐,这样的习俗被称之为“庭燎”,寓意来年风火兴旺、辟邪除恶。

薛淮、姚茂和萧十四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围着火堆燃放爆竹,一下子捂着耳朵跑开来,一下子又捏着雪球相互打闹。姚薇也挥着小铜鼓跟着他们一同乱跑,绿芍只能喘着粗气跟在身后护着她,防止她误玩了火堆。

北庭都护府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热闹喧嚣了,下人们都领了丰厚赏赐,众人皆是心满意足、笑意融融。

许久之后,萧承毓终于姗姗来迟,估摸着日子他已有七八日没回过都护府了。探子来报,与大周北边接壤的北狄军队近日异动频繁,恐怕很快就会有所行动。因此近日他忙于操练三军兵马,时间越来越紧迫,未雨绸缪才为上上之策。

他甫一入了院子,就看见了眼前这喜气洋洋、和顺欣悦的一幕。

他略过了前头众人,漆黑澄亮的双眸径直落在了屋子回廊下处那个一身粉色斗篷衣裙的小娘子身上。

今日她穿着一身缙云色的金织平勾齐胸衫裙,外头搭了一件薄领子的海天霞刺绣万寿古香缎斗篷。烂漫花棚锦绣窠,海上霞色上轻罗,更是衬得她桃腮粉脸、面目含春。

他抬手压了压狂跳的胸口,掸了掸衣袍下摆的残雪渣子,才终于迈步入了院子。

站在他身侧的萧二瞧见自家都护这一古怪动作,大为不解地摇了摇头。

“都、都护回来了!”

姚茂眼疾手快,一下子就停下了手中正要扔雪球的动作,连忙拉过一旁的薛淮,笔直挺拔地站好。

萧十四和薛淮得了示意,皆乖乖地扔掉了手里捏好的雪球,恭敬乖巧地站在一侧。

“都护安好!”

后头还喜笑颜开的下人们顿时收了鼓掌的手,垂下眼角和嘴角,双手交握老实地垂在身前。

姚蕴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的,他一回了府,府里过节的欢欣雀跃就骤然冷却下来了。

她顺手拿了薇姐儿的暖手炉,粲然而笑,迈着碎步走到他身前。

“都护可算是回来了,大伙儿都等着你入席呢。”

姚蕴笑盈盈地说着话,还不忘记将暖手炉子塞到他冻得发红生了冻疮的大手里头。

“都护,这是薇姐儿的手炉子,莫要嫌弃。我们走吧!”

萧承毓一愣,只觉得方才还冰冷异常的手指渐渐酥软温热,不知是这暖炉子的温热还是小娘子指尖传来的灼热。

“嗯,多谢。走吧!”

他清了清嗓子,越过她往前而去入了正堂。

宴席过半,众人吃得差不多了,终于来到了今日的重头戏。

几位晚辈都已经蠢蠢欲动、探头探脑地跃跃欲试。只有今夜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向大都护和姚蕴讨个赏头。

“祝都护福庆初新,寿禄延长,文韬武略,出征平安。”

首先是萧十四和薛淮向前讨赏。他们二人近日勤学苦练,武功和学识皆大有长进。

萧承毓欣慰地笑了笑,命萧二取来了一把新制的铁剑和一把新制的红鬓长枪。

薛淮兴奋地一跃而起,忍不住立马取过长枪轻轻挥了几下。

“多谢都护,我、我很喜欢,果真太顺手了。”

之前听闻萧二说起过,薛淮虽然力气弱了些,可是他的动作极其迅猛利落,从前练得那把短刀反而限制住了他的擅长之处。因此萧承毓让他改练更为轻便的长枪,不曾想他的功法果真是突飞猛进更上一层楼。

接着便是姚茂和姚薇了。

“阿茂阿薇过来,让六叔好好瞧瞧你们二人。”萧承毓招手唤着他们二人往前去。

姚茂一怔,胆怯地握了握手才领着阿妹走到他的跟前。

“六、六叔,都护安好,阿茂带着阿薇来给您拜年了。”

萧承毓半躬下身子,竟然是破天荒地主动抱起了才到他膝盖高度的薇姐儿。

不仅是绿芍呆愣在后头,就连姚蕴也惊讶地捂住了玉唇,生怕他一不顺心就会将怀中的小团子给扔下了。

姚薇仿佛一点都不惧怕,笑吟吟地环住了他的脖颈,甚至还大胆地扒拉着手指,揉了揉他满脸乌青的胡须渣子,软软糯糯说道:“六、六叔,新年好。”

“阿薇,新年好。阿茂,你们二人不是军中之人,莫要生分了,日后唤我六叔就好。”

“多、多谢六叔。”

萧承毓任由着姚薇捏玩着下颚的胡须渣子,另一只手顺手打开了胡桌上的一个木盒子。

竟然是一条红光潋滟的红宝石项链。银色长链上镶嵌着九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宝石一向金贵,更不要说是这稀少的红宝石了,每年都是龟兹国精挑细选才上贡给长安皇室的名贵宝物。

最后便是姚茂了。姚茂得了一整套珍藏的《酉阳杂俎》,他当即兴奋地抱着书去细细品读了。

子时已过,众人散去。

姚蕴好不容易哄睡了薇姐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再回到正堂收拾时,却发现院子里竟然空无一人,回廊下只坐着一个酩酊大醉的男人。

萧承毓斜倚在回廊下的木柱子一侧,孤身一人,还在饮着昨夜剩下的几壶屠苏酒。

姚蕴正想转身离去,听着酒壶叮咚落地的声响,踌躇了几步最终还是心软转过身来。

“都护,今日已经很晚了,可要歇息了?”

萧承毓抬眸瞧见来人,往身侧冰冷的石板子锤了锤手,自顾自地哑笑了几声,嘶哑嗓音中透着几分无奈与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