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厉声呵斥架着苏芷的丫鬟:“放开她。”
“大少爷,这……夫人吩咐……”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十分为难。
陈信沉着声音:“我说了放开她,母亲那边自有我去说。”
两个丫鬟只得松开了手。
“你走吧,回苏府。”陈信看着苏芷,他想把她的模样深深印刻在脑子里,骄傲明媚的她,狼狈不堪的她。
苏芷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信,他眸光深痛,好像还有什么她看不懂的眷恋?
苏芷有些茫然:“你,赶我走?你嫌弃我,不想要我了?”
陈信不忍的别开眼,用尽全力撑起身,向门口一步步走去:“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要你?”
“那你还赶我走?”苏芷觉得有一股苦涩酸痛的感觉不断在她胸口蔓延,难受极了。
陈信没有说话,他挺直了背向外走去,可是他一瘸一拐的,这样的动作看上去实在是可笑极了。
……
几日后,苏府。
“陈家又派人来接苏芷了,你们倒是给出个主意,这事怎么解决?”孙氏坐在大厅之上,一双眸子里满是寒意。
“不行,芷儿不能再回陈府,回去的话,她会死的。”江茗将苏芷护在怀里。
这几日苏芷一直躲在苏府,外面的流言四起,越传越难听。
“芷姐儿不忍闺房寂寞,与丈夫之弟苟合,害其惨死床榻,自己欢愉过度以致小产,毒害丫鬟,打骂婆母,逼死丈夫。这桩桩件件,可都是外面现在传的正欢的话题。”柳如倩开了口,无疑是要将苏芷推入死地。
“你说,陈信死了?”苏芷从江茗怀里出来,她不太敢相信。
柳如倩悲悯的看着苏芷:“是啊,听闻今日一早他被下人发现悬梁自尽于房中,可怜他至死都在为你开脱,将过错尽数揽到自己的身上。”
“柳如倩,你不许再说了。”江茗恶狠狠的瞪着柳如倩,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为什么突然这般针对苏芷?
苏芷觉得脸上有些温热的痒意,她伸手摸了摸,是泪?
她竟然会为了陈信流泪?她突然明白陈信那日让她回府的用意,他想让苏府护住她。..
苏芷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苏府固然可以护住她,可她绝无颜面再存活于世,在死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苏芷卑微祈求:“祖母,父亲。芷儿犯下大错,自会给陈府一个交代,只是我想与小娘和涵儿好好说说体己话,明日再回去好吗?”
“母亲,要不咱们去回绝了陈府。该给的补偿我们都给,此事也不全是芷儿的错,那陈家次子本就是个放浪形骸的人。”苏炳景有些不忍心,他对苏芷还算是疼爱。
“那可不行,现如今外面的人都在看咱们苏府的笑话,几个哥儿姐儿以后还得见人呢。”柳如倩想起就生气,她家沐蕊昨儿出去竟然被人冷眼看待,明嘲暗讽。
上次也是因为苏芷,弄得学堂都没再去,如今若是还要因为苏芷那些龌龊事,影响到自家孩子看人冷眼,受人诽议,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二婶,何须如此咄咄逼人。现如今祖母都还没说话,府里是二婶当家了吗?”苏涵冷漠的看着柳如倩。
人一旦遇到威胁自己利益的事时,果然都会变得可恨自私。
“我不是这个意思,涵姐儿可不要让人误会。”柳如倩不慌不忙的回答。
苏涵还打算说:“那二婶……”
苏冉的声音响起:“既然二姐姐已经答应回陈府,就不要再多言了。只要陈府好好对二姐姐,他们想要什么尽量满足就是了。”
看戏看够了,是时候来个结尾了。
“你这丫头,风寒都还没好完全,非要跑来。那府医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多月了还没好。”孙氏听着苏冉的声音仍然带着浓重的鼻音,心痛不已,暗自思量是不是该换个府医了。
苏冉冲着孙氏笑了笑,没有说话。
华年在心里嘀咕:这哪能怪人家府医?分明就是她家小祖宗,不肯喝药。
这病能好一半是锦瑟制作的小药丸的功劳,这另一半啊,是拖好的。
“此事就这么办。行了,都各自回去吧。”孙氏随即遣散了众人。
……
苏芷轻声道:“小娘,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涵儿单独说会儿话。”
这是回来后苏芷与江茗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想要支开她?
江茗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她点了点头,向门外走去。
苏芷补充道:“小娘,我并不恨你。”
走到门口的江茗又回过头来,她看见苏芷在对她笑。
江茗眼里的泪还是落了下去。她用力点了点头,脸上扬起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快步走了出去,盘算着午膳就做苏芷最喜欢的吃食。
“二姐姐。”苏涵觉得苏芷有心事,愁容满面的。
这些天来,苏芷从不主动说她在陈家的事,那些外面盛传的事,她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苏芷起身,在房间里翻翻找找,终于在梳妆台的某个柜子里找到了那个东西,是一把小巧精致,镶嵌着红玉宝石的匕首。
苏芷笑了笑,用手擦拭掉上面的灰尘,手指停在刀柄上,那里刻着她的名字。
“二姐姐,这是?”苏涵越来越看不透,不知道为什么苏芷翻箱倒柜,只是为了一把匕首。
“这是陈信之前送给我生辰礼。”苏芷将匕首抽了出来,刀身泛着寒光,看起来很是锋利,她又收了起来。
苏涵点了点头,好像懂了什么。
“涵儿你说,陈信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长的不算好看,脑子也呆笨,送女孩子礼物竟然会是匕首,还说什么匕首短小易携带,可作防身之用。”
苏芷说着自顾的笑了起来,没等苏涵回应,又继续说,好似自言自语。
“可就是这样一个呆笨的人,因为我的自私落得终身残疾;因为我的不甘卑微求人;因为我的厌恶小心翼翼;甚至最后为了保护我,丢了性命。”
苏芷有些哽咽,眨了眨眼睛:“我还一直以为她心悦的是你。你说,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我骄傲跋扈,脾气暴躁,甚至极少对他和颜悦色。可是从他因我残疾到最后看见我与陈礼……他都从未苛责我一句,他好像天生没有脾气似的。”
说到最后,苏芷竟然大哭了起来。她其实并不喜欢陈信,她只是很愧疚,而他至死都在想着如何保护她。
她觉得自己伤害了一个很爱很爱她的人。